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能看出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了一點。
戴好冠後,元衡走到了她身邊,目光盯在她的肚子上。
那身窄袖襦裙已經罩在了身上,方才看見的那些仿佛都是錯覺一樣。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恰好用手擋住自己的小腹,坐去了妝檯。
她懷著身子,妝容未修,朱唇粉腮,倒依舊撐的起頭上的蓮冠。
帝後並坐龍輦,自宮道而出,元衡下輦時,牽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握的很緊,岑璠覺得手有些疼,周圍都是皇族貴臣,卻也不好公然說什麼,讓他這個皇帝威嚴掃地,只能用染了蔻的指甲輕輕劃他的手背。
他似是意識到,手鬆開了些,扶她沿階而上。
她裙擺曳地,女官自後提起她的裙擺,群臣跪拜,如眾星捧月。
走上祭壇,兩人點燃香火,祭告天地,護佑社稷,一同跪拜。
起身時,就像過去很多次一樣,元衡伸出手來,要扶她起身。
宮中的嬤嬤教禮數時,岑璠並未聽說他要做這些。
她抬起手來,將手放在那掌心的一剎那,他便緊緊握住。
他繼續帶她走上高台,將冊封詔書再次昭告天下。
岑璠並沒有跪下,這是元衡的主意。
他說她跪一次便夠了。
那封詔書送到她手裡,她低身福了一禮,而後轉身,迎來的是眾臣朝拜,齊聲高喊。
不得不說,將這麼多人盡收眼底,是有一瞬間的恍惚。
難怪有這麼多人為了皇位,還有後位要你死我活。
岑璠心裡響起這樣的聲音,可一道天光自雲間晃過,便瞬間又清醒了。
有得必有失…
她坐上這皇后的位置,能有幾個人是真心跪的?
她和腹中的孩子,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文昭儀,也是個未知數。
她微微搖了搖頭,甩開心中雜念,元衡有所察覺,以為她站不住,心頭一緊,又握緊了她的手。
幾道新政隨後布下,有關於軍鎮的,還有關於大河的,總之對於百姓來說不是壞事。
接著又任免了幾個官員。
世家和舊貴族,有升有貶,權利交替,她認得的約莫也只有鄭氏。
鄭峋被升任中書丞,拜丞相之位,他站在高處,上前接詔書。
元衡親自將詔交到了鄭峋手中。
岑璠想到了他那父親,往高台下一掃。
她那父親做太常丞,想來這場典儀,也有她父親的操辦。
她出嫁時,她的父親連問都沒問過,反倒是黃氏時而張羅,約莫那個時候,她的父親沒有想過皇后會倒台。
想來虞佑柏心裡定不是滋味。
可她要的並不只是這些。
起碼在她做皇后的時候,她要讓他把不該屬於他的,還有欠母親的都還回來。
*
岑璠回到含章殿,並未跟隨元衡去太廟祭拜先祖。
還未換下冠服,珝兒便跑了進來。
這些日珝兒一直留在宮中,元衡托鄭峋從族人中找了學問好的,入宮親自教導。
他身上還穿著學童的長袍,看起來像模像樣。
他並不是恰好要來看她,而是特地要來看她的禮服。
那蓮冠用璀璨的金子珠石堆砌成,珝兒端詳一番,張大了嘴。
「阿姊不覺得重嗎?」
芸蠶和乳娘在兩旁,將她頭上的冠卸去,乳娘道:「這冠自然是重的。」
珝兒手臂支在桌上,好奇地看著兩人卸冠,那冠下的額頭都壓出了紅痕。
「阿姊還有身子,肯定累壞了吧。」
岑璠難得聽他說一句好體諒話,微微頷首。
珝兒歪著頭,想到自己就要做這個孩子的小舅舅,又好奇地朝她肚子上仔細瞧了瞧
「阿姊的肚子,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他記得母親懷黃瑜那丫頭的時候,早些時候便能看得出來了。
岑璠低頭看了看,輕聲道:「就快了。」
她對自己的身子了解,昨日沐浴的時候,其實已經能看出來腹部微隆了。
這幾日她腹中也能感覺到脹感,想來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
前些時日,她還對這個孩子沒什麼感覺,只覺得這是個麻煩,這幾日才切切實實感覺到他的存在。
這是會從她身上落下來的活生生的小娃娃。
岑璠伸出手,手指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好像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