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穆二公子既然能買通那院子裡的人,末將也能做到,殿下只管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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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氏所居的院子在赤城外的一座山上,說是院子,其實不過是將一處廢棄的佛寺收拾了出來。
那破廟的後院中不過只有一棵光禿禿的榆樹,矮屋的牆壁不知被什麼砸缺了一塊兒,雖是不漏風,肯定也不多暖和。
與元衡想的不同,看守曲氏的人並不多,不過兩個壯漢和一個侍女罷了。
他來時有過一瞬的遲疑,可現在倒是明白了,這院子就這麼三個人,根本不難買通。
倒還不如他給平城那兩個閒人安頓的妥當。
院中看守的兩個壯漢皆離開房門,到了院外,元衡沒有推門,又將這窄小簡陋的院子環視一遍,一通腹誹。
他甚至想,若是有朝一日,他的王妃也心有所屬,和外男書信往來,他會怎麼辦。
他可能也會殺掉那個人,把她鎖起來,關到外面人看不見的地方。
可他應該不會只讓這麼三個人看住她,把她這樣放在外面,他應該會把她關在他們的王府的暖房內,起碼不會冷著她,讓她吃不飽,生死由命。
那穆大公子應當是並不怎麼喜歡這妾室,否則不會安排在這裡。
不管是將這曲氏關起來,還是與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可能都只是不想讓自己面子上過不去罷。
元衡心中還在猜測,門卻是推開了。
侍女攙扶著女子,自昏暗的房中走出來,門外有石階,兩人並未下來,在階前停住。
那曲氏應當是被關得太久,面色蒼白如紙,可那張面容被熹光照清時,還是令人眼前一亮。
雖然不如他的王妃,可也是一張清麗的容貌,玉面淡拂,雙峨婉轉如遠山。
難怪那穆氏兄弟二人搶得你死我活。
元衡又掃了兩眼,心中卻浮現出另外一張面容,微微低頭頷首。
楊知聿問道:「敢問夫人可是曲氏?」
曲蕪知面前二人非富即貴,見他二人舉止得體,態度倒也不差,只是有些警惕,「妾久未出門,不知兩位公子是何人?」
楊知聿並未說自己,「這位是晉陽而來的晉王殿下。」
曲蕪眼神閃過一絲驚詫,她思索片刻,能隱約猜到二人另有來意,低身福禮,「妾不便出門,殿下若有事相托,妾怕是無能為力。」
除了岑璠,元衡這輩子未被什麼人拒絕過。
他不理會曲蕪的推辭,肅然開口道:「本王知曉夫人被困於此,難道夫人不想出去?」
曲蕪卻也不理他,似是低頭笑了笑。
長睫上灑有稀碎的光,如同一層金粉鋪在上面,眼中的黯淡被掩蓋起來。
她在想,她的阿野被活活折磨死,她出去還能幹什麼呢?
搖尾乞憐,繼續當那些人搶來搶去的玩意兒?
亦或跟著面前的晉王,被當做一把刀,或者又變成戰利品?
曲蕪哪個都不想選,她抬起頭,呼出一口白霧,手扶在門上。
就要合上門的剎那,卻看到了院外站著一女子。
那女主衣衫素雅而不失貴氣,與她對視時,眼中未能看出絲毫情緒。
若說能看出什麼,似能看出些許與她一般的寂寥。
元衡能察覺到曲蕪目光的停滯,他不認為她會忽然回心轉意,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他竟是看到了他的王妃站在門外,靜得無聲。
他恍然間明白了是誰找來的她,瞳放大些,看向一旁的男人,盛怒一瞬間溢出眼眸。
楊知聿的目光也恰好朝他看來,似有些心虛,很快便躲開了。
元衡沒太多功夫先理會他,轉而盯向院外的人。
她的目光微抬,眼中並沒有他,而是在看階上的女子。
不像是在打量,惺惺相惜,像是照鏡子一般...
如何能像照鏡子一般?
元衡不允許她用這樣的目光看那女子,擋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順便將楊知聿嚴嚴實實擋在後面。
可她的目光中還是沒有他,皎若秋月的面容上似還有淡淡的笑,卻不是朝向他。
元衡又上前了幾步,冷聲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岑璠回過目光,針鋒相對,「殿下來做什麼,我便來做什麼。」
曲蕪來回看了看兩人,低眸片刻,心中瞭然。
元衡握緊了拳,又往前邁了幾大步,站在她面前,腳尖幾乎對上,寬闊的胸背如同一堵牆,遮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壓迫感迎面而來。
岑璠不得不抬起頭,眼中再看不到其他,只能對上他的眼睛,未有退讓和猶豫。
元衡卻也沒有給她留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強硬的命令自唇齒間一字一句清晰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