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勸地改了主意,將手中奢華無比的長弓拋到空中,順手拔出陸攬洲腰間的劍一揮,金羽凌雲弓攔中斬斷,千金難換的先帝恩寵砸到地上不比尋常長弓多響幾聲,沒換得南榮宸多看一眼。
空有名頭又難用的弓,只會時時礙眼。
劍鋒斂得極快,他垂眸看著手中陸攬洲的長劍,成色尚可,劍柄多有磨痕,想來血飲得足,劍芒中儘是殺伐煞氣,「殺宋祥自然是為了替襄王清路,襄王來求孤做主的時候可憐得很吶,說審出刺殺他的幕後主使是宋祥,害怕太后會接著對他動手。可惜孤這弟弟心性柔軟,秉性善良,不忍心將太后斬草除根。」
其實是因為宋祥與昔日楚家有舊怨,是讓先帝疑心燒得更旺的木柴。
太后可不會讓宋祥派人殺她那親兒子,南榮承煜多半是在他面前演戲。畢竟在外人看來,太后和梁妃素有深仇,不會待見南榮承煜,也不會容忍南榮承煜日漸掌權,借梁家意圖謀反之事明里暗裡收拾南榮承煜再正常不過。
他回頭去看時,主角頭頂的仇恨條已經近乎全滿,雖然所謂仇恨條已經沒什麼用,可流光異彩的,好看啊。
他多看了幾眼,勾唇接上自己的話,「孤這才把他綁在此處,教他如何做個心狠手辣的儲君。」
「先帝就是這麼教孤的,太后不會責怪吧?」
宋祥刺殺襄王?太后的溫柔慈悲面碎了一角,又是在南榮宸面前。
可宋祥已死,其間究竟有何誤會,她只能日後再問南榮承煜。現在要做的,是儘快將承煜帶離欽天殿,最好將南榮宸也接回宮。
金羽弓已斷,太后繼續朝前走去,她篤定南榮宸不會殺她。
不止臨越境內,天下九州提到昔年太子、新近登基的臨越天子南榮宸,贊的說他天資過人、聰穎非常,恨罵一句「南榮宸那昏君滿肚子陰詭謀算」,此話不虛,因此南榮宸不會半點看不出先帝昔日的種種算計利用和欺騙。
可南榮宸別說尋機反擊,為了保先帝名聲,連禹王的心腹丁放都能容下。
先帝尚且如此,她與南榮宸有多年養育之情,南榮宸最多把她幽禁行宮。
南榮宸只是受不了身世之變,今日把承煜綁在她面前,也只是覺得委屈,想聽她解釋寬慰。
她剛得知南榮宸身世,冷待他的那十幾日,南榮宸還不到十歲,調皮搗蛋好一通,就是為了討她的關心注意。
年歲再長,骨子裡的秉性終是沒變。
雪棠急忙起身跟上,扶起著主子的手,太后走到在離棋盤一步之遙的地方才駐足,她近在天子身前,卻惶恐害怕極了,不敢多看一眼。
陸攬洲從靈均手中他的劍身收回視線,彎弓拔劍,昔年疆場上太子就該是這般模樣。
如此意氣風發的靈均被上京的暗潮淹得病骨難支。
連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一日比一日明顯,輕輕一碰就會斷似的。
他朝太后冷聲開口,「太后可不配怪王上。至於先帝,赤焰軍昔日主帥和那三萬亡魂壓身,先帝死有餘辜。」
「太后放心,先帝定不會在天有靈,他身在修羅地獄,登不上極樂天闕。」
「不過臣有個好消息,太后今日就會與先帝團聚。」
南榮宸聽明白了,陸攬洲這是知道當年陸家舊案的真相,也要來尋仇。
赤焰軍分崩離析是太后和她母家獻給先帝的投誠禮,為了換權換聖心。
陸攬洲日後還想找誰報仇,是看上他手中的王權還是想伺機找他父債子償他都管不了。
臨越交到他手上時暗疴遍布、膿肉滿身,兩輩子都是如此。
上輩子他剜肉補療毒,沒能免去動盪,這輩子有得承天命的主角親自動手,沒準能保臨越安穩換血,用不上他多操心。
赤裸裸的嘲諷入耳,太后依舊沒看陸攬洲,湖綠色衣裙輕移,上前半步,「陸將軍因赤焰舊案對先帝和朝中舊怨難消,阿宸信他用他是為胸懷寬廣,可欽天殿不能久留。」
當面挑撥上了,陸攬洲唇角諷意更深,可將要發作的話被南榮宸賞來的一眼塞回肚子裡。
罷了,他會護好靈均。還有,他拱手讓出手刃仇人的機會,靈均要補償他。
臨危不亂是當將軍的基操,這麼些年過去,他若這點定力都沒有,早就被上京這幫人參到兵權盡失。
他貼近南榮宸的耳輕聲留下憑證,「臣覺得自己今日做的好,王上日後要信臣三分,再…多看臣幾眼。」
南榮宸嫌棄地偏開頭,陸攬洲該拿著這番做派去挑逗主角,「太后說的有理,皇城沒了太后的威脅,確是安全的去處。」
「那便只能請太后殯天,好讓孤在紫宸殿得以安寢。。」
劍身在柔暖日光下寒光泛泛,比之南榮宸那雙鳳眼中的幽意不遑多讓,太后心中一凜,直接點出問題所在,「阿宸當真要懷疑你我的母子血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