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南榮宸只隨意道了句「知道了」,陸攬洲又試著開口,「明日赤焰軍盡數歸靈均驅策。」
南榮宸在夜色中看著泛著點點綠光的螢火蟲,回上一句,「陸老將軍是孤親自傳旨處死的,如今孤與太后反目成仇,陸將軍該當覺得這是孤報應不爽。」
陸攬洲大致清楚登聞鼓那事跟太后脫不了干係,但他還沒弄清楚太后與襄王有何牽扯,「明日我若做得忠心,靈均日後信我一分如何?」
南榮宸將手中的琉璃盞放入錦盒中,指尖略過盒身的淺金團繡,開口答非所問,「明日把這燈交給謝塵,螢火蟲若是死了,讓他自行救活。」
這輩子主角團都要求他的信任,毅力可嘉。
第67章
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划過錦盒, 南榮宸從鞦韆上起身,恰好一朵山茶花撲簌簌落在他肩上。
他捏起一片花瓣放到齒間舌上,仰頭去看那一樹開到現在的團簇山茶花。
也是委屈了謝塵, 堂堂一個巫神用術法替他養花搭鞦韆,可能還要去救螢火蟲。
不管謝塵究竟圖什麼, 當年他生母放在他手中那塊巫神玉像算是值得。
不知那玉像現在何處。
陸攬洲去接錦盒,天子手上那圈血玉在夜光下惹眼燎心, 托起錦盒時, 他使力氣握緊掌下穿過血玉的手指,是他僭越,可血玉之外的手指太涼,沒人會捨得鬆開。
錦盒沒合上,螢火蟲在琉璃瓶中泛著光亮, 經指尖的力道提醒, 南榮宸才算回過神來, 冷然抽回手, 無情到琉璃燈碎了也與他無關, 「看在陸家世代忠良的份上,孤提醒陸將軍一句,作出情柔意濃的模樣騙騙孤也就算了, 別把自己都騙進去。」
血玉滑過手掌,陸攬洲手上只剩個天子要賜給旁人的錦盒,披在身上的亮銀輕甲在夜裡泛起駭人的寒芒,只可惜輕甲的主人氣勢缺缺, 「王上明日見不見太后,回不回宮,都由王上說了算, 無人能阻王上。」
南榮宸笑得真誠,「若真如此,孤日後信陸將軍十分。」
無人能阻,他希望陸攬洲說到做到。
主殿的門一開一合,染了滿身夜色的玄色身影徹底無法覓見。
作為陸將軍的貼心下屬,杜桓上前勸道,「將軍不必憂心,王上定是因為明日太后那攤子事心情不佳,天底下王上最信的肯定是將軍,否則這幾日也不會由著將軍摟抱親近!」
與南榮宸相處越久,陸攬洲越沒這個自信,掀下錦盒蓋,免得琉璃瓶中忽閃的光亂他心神,「父親那樁舊案的人證物證,以及太子曾暗中呈給先帝的奏摺可都已經備好?」
當日在關外逢神之時,巫神不知從何處得到數年前的奏摺,是南榮宸當年親筆所書,其上的太子印鑑沾著滴血污。
有了巫神告知的真相,回京數日之間就足夠他在上京拿到赤焰軍舊案關鍵證據。
其中離不了南榮顯的相助,南榮顯在京中素來為所欲為,又手握大理寺,搜查幾個本來就不甚清白的官員府邸輕而易舉。
當年之案要洗清,先帝的身後名污了就污了,不能牽扯當今天子。
見陸攬洲轉了話頭去說正事,杜桓正色答道,「將軍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他說完抬頭看了眼高懸天上的月亮,「今日時辰太晚了,將軍先回去休息,屬下會守好此處。」
陸攬洲抬手搭上腰間的長劍,「今夜我守在此處。」
這回他長足了教訓,就算王命也不能把他調走。
他會護好南榮宸,讓靈均信他十分。
*翌日天朗氣清,上京城中百姓紛紛駐足街邊,對著當場太后所乘的雍華車輦行跪拜之禮。
車輦行過之處,一個葛衣青年在樓閣上朝同伴低聲嘆道,「王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極有孝心,太后能得王上如此孝順,肯定也是個仁善人。」
同伴沒好氣地反駁一句,「張兄昔日也是南梁人,沒聽說那應無舟的絕命詞嗎?王上允南梁學子科考卻引而不取,把科舉當成弄權的工具。今日死的是應無舟,明日未必不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