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個獨子,寶貝一般供著長大,熬了一夜酷刑之後終於徹底喪失理智,衝上去要跟南榮顯魚死網破。
可他只能被夏昭一腳揣翻在地,肅王的話跟閻羅判詞一樣傳來,「丁大人何必這麼衝動,本王另外審了你暗中相護多年的幾個佛彌教餘孽,早已知道些東西。」
「可本王不信,本王還是信丁大人的供詞。」
「至於令郎,你那兒子沒少欺男霸女,還是妙語閣的常客,本王以為他定是西夏的間諜。清河郡王能留趙澤纓一命,舉家活著流放,丁大人怕是沒這個能耐。」
「丁大人最好也別尋死,否則本王只好大發慈悲,即刻送丁家滿門去地下團聚。」
肅王生殺予奪從不作玩笑,巫蠱之案後,禹王被圈禁封地,丁放就此不得各方世家所用,太后和周閣老更將他拒之門外,他無人可求。
是以,第二日他沒有受刑就清醒著招了個乾淨,「佛彌教有一種蠱術,能篡改人的記憶,禹王當年查出太后曾命人用在兩人身上,一人是肅王,另一人是...王上。」
「臣不...不知道此事與先帝有何干係,臣...只聽命於禹王。」
「當年王上入主東宮之前,太后第一次命佛彌教徒用蠱....第二次約莫是,王上從邊關重傷歸來後,燉在養身藥膳里。」
當年他是禹王心腹,各方機密都知道不少,後來看透先帝和太子不便明著動他這層關竅,藏著這些秘密在朝中踽踽數年,蕭元傾、太后都各有把柄在他手上。
他本想先借當年從禹王府順出來的書信威脅蕭元傾,讓他參與今春科考二次閱卷,再藉機一搏青雲路。
沒想到在約見之地等來的是肅王。
肅王在含元殿射了蕭元傾一箭,二人勢如水火,他本以為肅王是要拿蕭元傾的把柄,卻沒料到肅王句句不離當今王上。
他就是再愚鈍也能想明白,肅王如今是聽命於王上來審他,就算他這條魚死透,也鑽不破漁網。
追隨禹王是他自己選的,成王敗寇他認,只是不甘心,他先被先帝耍得仕途盡毀,現今又落到當今天子手中。
今日是第三日,他靠在鑲金的樑柱上,「肅王殿下,臣今日招無可招,求肅王替臣向王上求情,放過臣的妻兒。」
南榮顯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丁放托他向阿宸求情,算是有眼力見一回,「丁大人辛苦,聽聞太后明日會去欽天殿。本王替丁大人搭好戲台,丁大人將太后勾結佛彌教、謀害天子之事GG天下,將功折罪,王上和本王才好有理由對你網開一面。」
事到如今,丁放別無他選,向著肅王及他身後的天子拱手,「臣遵旨。」
時辰已到,戲台上胡琴又起,戲子伶人拋起水袖,咿呀要唱出的依舊是那出《東樂記》。
南榮顯揮手讓他們停下,拎著酒壺跟丁放相對而坐,破天荒地沒嫌棄地上的污糟,「既然今日奏無可奏,丁大人再講一遍太后借先帝的手給本王下蠱,篡改本王的記憶,導致本王誤會王上,又控制本王射傷王上的事。」
丁放放棄去猜上京這些大人物的想法,認命地開口,「當年太后得了蠱蟲之後,派人暗殺那幾名佛彌教徒,臣不敢聲張,只救下他們中的兩人,以備來日之需。」
「這些年那兩名佛彌教徒陸續透露,太后命他們暗中煉蠱,藉以操控殿下暗殺當年的太子,挑撥殿下與王上的關係。」
他有一句話隱去沒說,那蠱功效沒好到能憑空織出記憶的地步,要篡改記憶,需要有疑心做引子。
天家又如何,還不是跟他一般,兄弟宗親鬩牆。
只有一點他萬萬比不上,他做不到南榮顯這般,斗都鬥了,還找藉口惺惺作態,他連屍骨都沒給昔日丁家那些手下敗將留下。
......
等南榮顯終於聽夠了,他手中的酒壺也空了一半,「夏昭,你聽到了嗎?本王當年沒有懷疑阿宸,阿宸也沒有要殺本王,明日阿宸就會原諒本王...」
夏昭不是第一次見他家王爺醉成這樣,肅王每次聽完整宿的戲都要醉上一出,他藉機開口問道,「殿下,當日丁放在素園要見的是蕭元傾,臣實在放心不下,萬一這些都是丁放與蕭元傾的計謀...?」
春意漸深,夜風也沒多少涼意,再加上「蕭元傾」這個名字,輕易燎起南榮顯心裡的火氣,「計謀?本王還怕計謀嗎?若不是阿宸的科考要用蕭元傾,本王不會留他到今日...」
夏昭沒再說什麼,他不懂朝事,能做的只有忠心聽命、護好肅王。
*欽天殿主殿前的庭院裡,南榮宸攏起幾隻螢火蟲,放在兩個琉璃盞中,又用麻繩仔細系好,一舉一動介於用心和隨意之間,再加上時值深夜,院中輪值的守衛更看不明白天子的意圖。
陸攬洲聽了守衛來報,輕甲提劍走到南榮宸身側,斟酌著開口,「靈均不必擔心登聞鼓之事,臣已經暗中羈押應無舟的同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