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不透南榮宸話里有幾分真。
這條路行至中途,不能有任何差池。
得到那書生的回話之後,南榮顯斜過戚言一眼,頗有耀武揚威的架勢,恨不得一步三節階梯,走上閣樓,撩開垂下的詩章錦緞,就見南榮宸正看著他,一如那日夢裡。
待走進幾步,他才驚覺南榮宸唇角沾著些沒擦乾淨的血痕,三步邁上前去,生怕一眨眼那夢的後半截也成真,冷聲斥道,「蕭大人明知王上前幾日剛遇刺,今日又教唆王上來這四方館,究竟是何居心?」
南榮宸眼前暈著黑斑,滋味不怎麼好受,心中無處發泄的火氣更甚:說起來他跟南榮承煜一般愚蠢自大,竟認為自己能操縱全局。
眼見著南榮顯越靠越近,手落在他袖袍上,這場景他熟,跟當日金鑾殿上一般無二,也是衝著王位與權來的。
那就拿出些代價來,讓他撒撒心裡的火氣。
他移開袖袍,在南榮顯撲空單膝跪下之時,扼住臨越第一睚眥必報之人的喉珠,稍一用力就能奪去他的呼吸,「王兄跪好,孤求你一件事。」
南榮顯心如鼓擂,不受控地想滾動喉結,卻不被允許,頸側青筋暴起,人卻順勢跪在天子腳下,乖順地像條等到指令的狼犬。
「要彈壓梁有章,王兄日後可要與文侯好生合作。今日之事也要多謝文侯替孤揚名。只不過孤近日元氣大傷,樂極生悲才會如此,與文侯無關。王兄不可對文侯無禮。」
南榮顯臉色一沉,攥住正掌控著他的手,「阿宸又要為了旁人這麼對我,我也會傷心。」
先不論南榮宸破例加封蕭元傾的事,他的阿宸怎能為了蕭元傾求他?
還挺會演,南榮宸撐著扶手俯身,手指按得更重,他現在是真的想殺點什麼東西,這個書中世界握著他的命,他又把旁人的命握在掌中,是欺軟怕硬,但好玩,「那孤只好就這麼殺了王兄。」
喉中空氣逐漸稀薄,南榮顯近乎痴迷地享受這獨屬於他的瀕死感,但他現在怎麼能死,依依不捨地掙開桎梏著他的極樂,「阿宸日後會明白我的苦心,屆時要好好補償我。」
總有一日,南榮宸會知道,天底下只有他最真心。
不過眼前當務之急是,南榮宸蒼白的面色揪著他的心,「王兄帶你回去。」
南榮宸再次認同那些違規評論對南榮顯的評價,又瘋又神經,逼急了未必沒有那群帶著仇恨條的廢物好用。
他抬腳踩在他這好王兄的膝上,將那華錦璋服踏在腳下。平心而論,若有人這麼弄污他的衣袍,他定不讓那人活過當日。
「好啊,不過御輦遠在四方館之外,有勞王兄當一次人輦。」
[系統365:檢測到蕭元傾主線已經恢復正常,請宿主放心...]
[違規評論:啊啊啊啊,老婆又獎勵南榮顯]
[這福氣還是讓給他吧...等我喝中藥調理成抖m再來]
...
[無人在意的角落,蕭元傾又去搞事業了,呵呵]
這些違規評論南榮宸耳朵都要聽出繭子,蕭元傾如何也跟他沒多大關係,他只需要看戲。
不出所料,他都忍不了的事,南榮顯更咽不下這口氣,正一動不動怒目看他,蕭元傾也開口替他這暫時的「主君」周旋,「王上,四方館中天下文人齊聚,此舉不妥,不如傳軟轎上來。」
天下文人議論此事,南榮宸求之不得,腳上踩得更重,「尋常的轎子孤看不上,比不得王兄天潢貴胄,正合孤意。」
「王兄若抗旨,今日午後孤便抄了肅王府;若做得好,孤心情一好,就封王兄為九銜親王,讓王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襄王才不過七銜。」
權勢誘人,連南榮顯這般驕傲之人都被勾得彎下脊樑。當然,這又是在忍辱負重,等著有一日將他啖肉飲血。
衣袍翻飛一通,南榮顯自地上起身,帶著警告意味看向蕭元傾,當著他的面還要挑撥。
事成之後,他定會讓阿宸親自給蕭元傾選個死法,以慰他二人這感天動地的師生情誼。
南榮宸意識昏沉,幾番折騰下來,都不用太醫診治他也能知道,他如今真是傷了根本,沒準哪天就驟然病逝。
生老病死,順循自然之道,也不失為圓滿結局。
「王兄可要穩著些,否則孤就治你謀殺天子之罪。」
往日端坐御座之上不給他半分好顏色的人此時正伏在背上,只隔著幾件礙眼的衣袍,近得能聽到南榮宸的心跳。
冕旒上垂下的珠玉不時打上他後頸的皮肉,如臘月冰錐,已經足夠能磋磨他,偏偏南榮宸不輕易放過他,又用溫熱吐息一路燒到他的骨血中。
如此種種南榮顯甘之如飴——阿宸此時只同他一人講話,心跳也只給他一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