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醫生袍的人俯身觀察他,純白的衣角輕輕落在病床扶手邊。
隨著原子筆滑過紙張的窸窸窣窣聲,他站直身體,示意道:「可以開始第九次試驗,從18歲開始。」
江遇湊上前,白淨的麵皮寫滿疲憊,活動活動手指,他將掌心貼近喻觀寒額頭。
數小時後,冷汗直流的江遇倒栽著後退,摔進沙發里。
妖力透支使他連撕開能量棒的力氣都沒有,乾脆隔著包裝袋咬。
博士繞到屏幕後,將鎮靜的效果調低。
隨著數值下降,安靜的喻觀寒眼皮顫動,博士掏出手機,看向實驗室的門。
「符葉」微卷的長髮高高束起,穿一身純黑運動衫抱著胳膊走到喻觀寒床邊,頗為無奈地瞪他。
江遇嘖嘖:「你這表情,哪像符葉?別說喻觀寒認得出來,我這跟符葉不怎麼熟的都能認出來,你得高冷,端正點。」
「閉嘴,再廢話揍你。」
「你又不會轟炸。」江遇咧嘴。
博士嚴肅:「準備好。」
棕色的眼眸緩緩聚焦,短暫的顫動後,喻觀寒的視線挪到俯身瞧他的符葉臉頰。
那雙秀美的眼神滿是關切,薄唇微抿。
喻觀寒緩慢眨眼,看看棚頂的射燈又將視線再次匯聚到她臉上,隨後,在博士和江遇的注視下,他冷冰的手指捏住符葉的咽喉,打算扭斷她的脖子。
「咳咳……」
符葉後退,下意識想還手,又礙於博士的眼刀,只得氣呼呼抱怨
江遇:「你行不行?我已經被掐九次,有完沒完。」
博士快速擠開抱怨的人影,從兜里掏出藍色系帶的工作證。
證件照里的符葉下頜纖瘦,皮膚瓷白,精緻漂亮的臉頰緊繃著,似乎心情不太好。帶著水波的黑色長髮擁簇著她的脖頸,高傲冷淡。
喻觀寒片刻怔愣後,眼角柔軟。
博士嘆氣將證件照收好,看向虛脫的江遇,宣布第九次實驗失敗。
「他什麼毛病啊,從18歲開始改記憶也不行嗎?」江遇哀嚎,「我真覺得自己要折壽。」
博士按動原子筆,分析道:「下次從9歲開始修。」
*
1530年,清溪鎮。
九歲的男孩回頭看背簍里呼吸細弱的妹妹,她的唇色泛紫,奄奄一息,男孩抿抿脫水掉皮的嘴唇。
也不知道是跟妹妹說話,還是為自己加油打氣,他用變調的乾澀嗓音說:「堅持堅持,會有辦法的。」
天邊陰雲密布,似乎即將落下大雨。
每到暴雨前,空氣總是潮濕悶熱的,他用袖口蹭蹭額頭。
這次出門,是想為天生弱症的妹妹治病,可惜那郎中都沒摸脈,就斷言妹妹時日無多。
清溪鎮位於橫煙山外圍,並不算繁華。既然快落雨,喻觀寒提提背簍,快步朝家裡去,妹妹萬不能淋雨的。
「唉!小孩!」
喻觀寒在山道左右瞧瞧,回頭看的瞬間手指哆嗦,忍不住後退。
那人怪模怪樣,用絹布蒙著臉,粉色布料開兩個孔洞,用來看路,滑稽又可怖,這種蒙面歹徒,應該是為劫財的。
喻觀寒聲音發緊:「…我,我家很窮,沒有錢。」
「sei跟恁要錢?」
在他戒備的神情中,怪人走近些,從挎著的竹籃里摸出一張手絹,裡面的包子還是熱乎乎的。
「拿著。」
歹徒說話,不敢不從,喻觀寒默不作聲將有些燙手的包子接過,僵硬地端著。
「孩子,我是來幫恁的。」
瞧著她手背的皮膚和歪歪斜斜的髮髻,應該是女人,只是說話的音調怪得很,懶懶散散拖長調。
「恁想給妹妹看病,去過橫煙山的山神廟嗎?」
喻觀寒納悶:「大家都說,山神廟荒廢很久了,再說神仙會管我們這種事情嗎?」
怪人低頭,絹布的孔洞後,是雙溫和的眼睛。
「橫煙山有山神駐守,護佑這一方天地。山神仁善,不拘妖怪還是凡人,定能治好你妹妹的怪病。」
男孩朝她作揖道謝,再抬頭時,那怪人已經腳步生風離開。
盤發散落一縷,飛揚在身後。
「海藻。」男孩下意識想喊她,又驚愕地回身,看鋪天蓋地的濃郁妖氣。
沉睡的喻觀寒皺眉,小幅度搖頭,博士立即加大劑量,令他跌入更深的潛意識裡。
周遭的所有都在倒退。
風風火火走遠的怪人步伐僵硬地走回來,俯身瞧他,聲音機械而刺耳:「孩子,我是來幫恁的。」
喻觀寒僵硬地捧著包子,不斷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