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首先映入眼帘的壁爐里跳動的火焰。火光溫暖,旁邊的紅皮沙發里,一個滿頭銀絲的人正閉眼小憩。
她身上蓋著一塊土橘色的毛毯,毛毯將她很好地包裹起來,提供了一個溫暖的繭一樣的結構,大概就是因為這份溫暖,她臉頰紅潤,神態祥和,身子忍不住地下滑,整個人窩在沙發里,像是一塊被融化的黃油。
這塊毛毯看上去已經很有些年頭了,雖然備受愛護,也乾淨整潔,但是肉眼可見地褪色變形,很多地方的線頭都不可避免地掙脫了束縛跳脫出來,讓這條本就談不上做工精細的毛毯看上去更加廉價。
霍爾維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彎腰把文件放在沙發邊的小玻璃茶几上。
睡在沙發上的人微微移動了一下身體,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條土橘色的毯子落到了地上。
霍爾維斯一動不動,只是背著手,站在一旁等待。
那人沒有睜開眼,只是開口抱怨道:「霍爾維斯,不幫我撿起來嗎?讓老人家彎腰是很殘忍地行為。」
霍爾維斯:「老師,您很年輕。」
「是嗎?」
「而且,我也不想再因為碰了你的寶貝毯子,而被罰去掃廁所了,」霍爾維斯似乎是嘆了一口氣,「雖然奧德里奇代替我去了,但是這件事對他造成的影響至今仍讓我頭痛。」
早知道這件事會對奧德里奇造成這麼大的心理陰影,還不如當初拒絕奧德里奇的幫忙,自己去掃呢。
被他稱作老師的人無聲地笑笑,慵懶地翻了個身,像是一隻結束了冬日小憩的老貓一樣,摸了摸臉,長處一口氣,然後掙扎著從柔軟的沙發的懷抱里爬起來。
她把毯子隨意地放在身側,抬手攏了攏稀碎的銀髮,低聲道:「好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情?說說看,看值不值得我提前結束自己的午休時間。」
霍爾維斯委婉地提醒:「距離我上一次見到清醒的你,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這樣看來,她的午睡時間未免有些太長了些。
對方不以為然,哼了一聲,拿起那份報告,一目十行地瀏覽。
「霍爾維斯。」
對方在閱讀到一行文字時,突然開口。
語氣語調沒有任何特別的起伏變幻,卻讓整個房間的空氣變得冷。
壁爐里,橙紅色的火光還在跳躍。
「是,」霍爾維斯看著她,應聲道,「中校。」
當涉及軍務,這裡就不再有老師或者學生了。
而只有上級和下級。
「這很有意思……你的處理是怎麼樣的?」
霍爾維斯回答:「具體應對措施和記錄在第三頁的第五段至第十三段。」
文件翻頁的聲音清脆,緊接著是一聲難辨情緒的評價:「占的篇幅不大。」
霍爾維斯沒有說話。
中校又問:「是不值得更多的筆墨,還是你不願意多談?」
霍爾維斯沉默了一瞬,然後回答:「……我以為這不是很重要的東西。」
「不重要?」中校挑眉,隨意地把文件扔回在玻璃茶几上。
啪嗒一聲,文件夾被顛開,被夾在其中的報告散落一地。
霍爾維斯仍然只是背著手,垂著眼,沒有任何語言和行動。
中校聲音冷酷:「撿起來。」
霍爾維斯不為所動。
氣氛凝滯,似有什麼一觸即發。
「撿起來你也不會再看了,」霍爾維斯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語氣算不上多好,「你不過是又困了,懶得應付我,想要打發我走。」
被說中真實想法,中校的表情有些尷尬。
她欲言又止:「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給我簽字,把我留在通訊站,等到那個人回來了,我就走不掉了。」
霍爾維斯淡淡道。
中校別過了臉,似乎是有些煩惱,但是她並沒有反駁霍爾維斯的話,只是道:「……留下來是最好的,這些瑣碎的事就丟到一邊去。」
一聲嘆息傳來。
她轉過臉,對霍爾維斯道:「在我看來,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霍爾維斯神色略有動容,但只是說:「我不覺得這是不重要的事。」
說完,他彎腰附身,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撿了起來,簡單地整理之後,翻到了需要簽字的那一頁匯報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