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照被迫屈然睜開雙目,染了紅,唇繃成一條縫兒,吞咽著莫名的情緒。
她剜著他,深仇大恨。
「朕打得很重嗎?」他聲寒惻側,夾雜著不悅,這點懲罰根本微不足道,「一直哭,至於這麼委屈?」
林靜照的嘴巴被青詞塞住了,挾怨的眸子涌了血,含含糊糊無法說話,唯淚水如注外涌。
朱縉將其拿下,見青詞墨跡模糊,香墨被她吃了,留下一道道墨痕。
他捻著那頁紙,喉結微滾。
她驟得自由以袖胡亂擦了把淚,擦得墨跡滿頰都是,活脫脫像只花紋的貓。
「陛下要殺則殺,不能這樣羞辱臣妾。」
朱縉不動如山,本該廷杖打的,以書代杖已大大輕罰了。
「這就算折辱了嗎?」
她恨恨咽了咽墨跡,「臣妾寧願一頭撞死。」
他見她淚目潸然的樣子,般般入畫,不勝清秀美麗,體內異樣越來越強烈,不動聲色地吸了涼氣到腹中,下頜收緊了。
「不打你,如何讓你長記性。」
「那陛下請廷杖。」她堅持說。
朱縉搖頭,指腹擦著她唇畔的青墨,「朕親自用刑,你還不謝恩?」
她髮絲略微凌亂:「陛下這是折磨臣妾,臣妾還莫如您養的……」
說到半截沒再說下去,恐怕他的責難。她一介卑賤的棋子,自取其辱。
朱縉皦白的指尖亦沾了濡濕的青墨,她僭越也好,以下犯上也罷,他都不想殺她,略施薄懲就好,甚至想把她一輩子留在身畔。方才打她,那輕微的力道和吻差哪去,又哪裡真打了。
片刻,他道:「你當真不知天高地厚。」
再度舉起書卷,掌風凌厲,比方才更殘酷,還差最後一下。
林靜照手心明晃晃地張著,再度閉上雙目,內心極力寬慰自己,熬過最後一下就好了。
不料下刻印上一記微涼的唇。
朱縉沉沉垂睫吻在她手心,吻在她前四下挨打的位置,癢得人骨髓發毛,極輕極輕,又極重極重。
打確實和吻一樣重,甚至吻更重些,他欲將她吻碎,揉進骨頭裡。
林靜照呼吸猝然滯澀,他的眉眼如高峻的山巔,些微隱秘的情意從明亮黑色的目中流淌出來。他吻過她許多次,卻皆不如這次深。
朱縉撂下一句:「朕沒看錯你這個貴妃。」
說罷將她丟上了榻,壓覆其上,大加撻伐,發泄隱忍許久的渴望。
林靜照宛若淹沒在疾風暴雨中,無法承擔的重量。避子香囊仍掛在腰間,隨著一同晃動。
天昏地暗。
……
陸雲錚在顯清宮外等了許久。
白晝發生的事始終讓他難安,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親自和陛下請罪,把誤會解開。
他和皇貴妃娘娘素不相識,更不存在什麼苟且。皇貴妃娘娘忽然沖他搖鈴,應該只是臨時示好,並無其它意思。
杳杳才是他的妻子,他今生也僅杳杳一人,斷然不會背叛杳杳,或做任何對不起杳杳的事。這些決心他得和陛下說清楚,免得陛下對他產生隔閡,白白影響了他的仕途。
說來他和杳杳婚後一直不幸,杳杳久久不孕,心裡著急,他近日便暗中替杳杳尋了些致孕秘方,又往家裡請了送子觀音,期待杳杳早些誕下子嗣。
陸雲錚闔上雙目,心神紊亂,杳杳,皇貴妃,還有攔花轎那個瘋婦人的身影不斷閃現,模模糊糊,越來越像,最後竟合二為一了。
他一悚,猛然趔趄。
張全急忙扶了下他,道:「陸大人還是先回去吧,奴才已為您通傳過了,陛下是不會見您的,您乾耗著也無用。」
陸雲錚擦擦額上冷汗,試探地問:「陛下……說了什麼沒有,龍顏可有不悅?」
張全嗔怪道:「瞧大人說的,聖上神仙得心思,奴才哪敢揣度聖意啊。」
御前的人做事滴水不漏,陸雲錚自是知曉,便也不再詢問。
看來今日註定見不到陛下了,皇貴妃娘娘在裡面,自己不該去煞風景。
只盼著,陛下莫因此怪罪他。
陸雲錚無可奈何,先行回去。聞得身後深邃的大殿內傳來一二女子尖銳的哭聲,撕心裂肺,很快被扼停,淹沒在喉嚨中。
皇貴妃娘娘喊得這樣悽慘,可以聽出那事很激烈,陛下定然是動怒了。
他六神無主,思索待陛下問罪時自己該如何脫罪。
……
林靜照那日的侍寢,太過劇烈,身子承受不住,回到昭華宮又病倒了。廢黜武功後她身子一直病病歪歪,全無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