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腳提著粗壯的棍子走出院子,陰沉地盯住罵她的鄰居:「青天白日的,賊鑽進我家翻箱倒櫃,吃的喝的用的全偷光了!你這個成天躲家裡的縮
頭烏龜,是瞎了聾了啞巴了還是跟賊一夥?他們偷我,你沒看到沒聽到,一聲不吭,任我家被偷!周秀才,我看你就是個賊!」
周秀才臉色發青,辯解道:「你看到我偷你了?沒看到休要污衊我!」
王大腳冷笑:「沒看到你偷你就不是賊了?今早我起來,發現雞窩裡少了幾個蛋,定是你這臭窮酸的半夜越過牆,摸進我家偷蛋!雞蛋進了你肚子,雞蛋殼還在你家!敢不敢開門讓我進去搜出來給大夥看看?」
「我買的雞蛋!絕不是偷的!」周秀才漲紅了臉,「你雞蛋不見了關我什麼事!」
「哼!我家雞下的蛋,蛋上都有記號!我就問你敢不敢把雞蛋殼亮出來給大伙兒看!」
「憑什麼要聽你的?我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敢不敢?不敢就是心虛!」王大腳一腳踹在周秀才家的門上。
周秀才閉門不出,也不吭聲了。
王大腳拄著棍,頹喪地坐在他家門前,罵完他罵賊,罵完賊罵他。
見到左鄰右舍都聞聲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王大腳的眼淚頓時從臉上滾下來。
她髮髻凌亂,神色淒楚,對眾人哭訴道:「我家被偷光了!天殺的賊偷,逮著我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太婆,往死里欺負!把我耗盡積蓄存的糧一粒不剩地偷了去,鍋都沒給我留下!我養的老母雞也被偷了!這是一點活路不給我留啊!老天睜開眼看看,老天可憐可憐我,我與人為善一輩子,為何沒好報?」
秀才家隔壁是她的家,門都讓人偷了,剩下空蕩蕩門框。屋子裡一片狼藉,不值錢的雜物丟了滿地,家具、衣服被褥、鍋碗瓢盆等稍微值錢的東西全被偷去。
賊人何其猖狂!
根本就是趁著她外出接生,撬開她家的門,明目張胆地把她的家搬空!
抹了抹淚,王大腳看向一個個鄰居。
他們看起來都很同情她。
但他們目光躲閃,像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不敢直視她。
就是他們偷她的家!就是他們跟賊合夥偷光她!
她和他們做了幾十年鄰居,能不了解他們嗎?
她是望城有名的穩婆,他們都覺得她賺了很多錢,以為她家裡藏著金山銀山!她一個人住一個大院子,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他們都眼紅她!恨她!
早些年還好,大家過得不差,恨她也不至於做出什麼惡事。近幾年旱災,生活變得艱難,今天這個人找她借一勺鹽,明天那個人來借一瓢醋,後天又有人問她借幾斤糧……還是不還的,變著法兒搜刮她!
到了今天,更是連絲毫掩飾都不做了,明目張胆地進她家偷竊!
偷完了還裝不知道,表面上假惺惺地安慰她,實際上在心裡嘲笑她活該!
人何以歹毒至此?
王大腳不懂,她活了一輩子,從未看透過人心。
在鄰居們的嘈雜聲中,她茫然地想起過去,感覺自己從未活明白過。
小時候她在家裡,幹活很勤快,爹娘誇她乖,大姐卻說她笨。
出嫁後,她伺候男人,侍奉公婆,人人誇她能幹,說她夫家娶了個好媳婦,只有大姐勸她對夫家別那麼盡心盡力。
後來,男人淹死在水裡,公婆罵她掃把星,把她賣給一個跛腳老光棍。
他會打她,打得很疼。
她以為她會慢慢習慣挨打,就像她習慣爹打娘、打她、打大姐和小妹那樣習慣他打她。
可是挨打很痛,她習慣不了。
她想起她和大姐曾跟著爹爬上屋頂整理瓦片,大姐的手臂有一道黑紫色的淤青,是爹打的,她身上也有淤青,也是爹打的,然後她看到大姐在爹幹活時推了爹一把。
爹摔下屋頂,摔斷脖子,一下子死了。
大姐回頭看著她笑:「妹兒,爹不會打我們了。」
那時王大腳跟著大姐一起笑起來。
老光棍愛喝酒,有一天他在家裡喝醉了,碰倒油燈使得家裡起火,把自己燒死了。王大腳不在家,跟著師傅去給人接生,回家後她又變成寡婦。
但她不會挨打了,再也不會了。
她也不會被夫家賣第二次,大姐和小妹帶著一群親戚來夫家鬧,幫助她守住死鬼光棍留下的些許財產。師傅真心待她,她的接生本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日子越過越好。
如果沒有旱災,她會是一個快樂的老太婆,帶幾個小學徒,不接生也有錢度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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