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容梔剛剛放鬆的眉頭又緊蹙起來。她幾乎用盡全力緊拉韁繩,然而馬匹似乎受了驚,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反而越跑快。
眼見就要撞上軍士,她連忙道:「快閃開!馬匹受驚了!」
沒有別的法子了。電光石火間,容梔迅速做出判斷,連忙側身傾斜,將重心壓低,強行調轉了方向。
同時整個人往地面撲去。她下意識無奈地閉上了眼。這一摔,恐怕要躺十天半月了。
預料之中與地面接觸的疼痛並未襲來,她落入了一個寬和的懷抱。
朱欒香伴著血腥味淡淡鋪開,容梔有些錯愕般睜眼,映入眼帘的是謝沉舟那張熟悉俊逸的面龐。
他臉上也有幾處傷口,有的還在往外滲出血絲,有的已經結痂。說不出為何,明明身處戰場,瞬息萬變,她一顆焦躁的心卻莫名安定下來。
當著眾人,謝沉舟並未抱她許久,便穩穩將她放了下來,他溫和笑道:「你的衣衫被我弄髒了。」
容梔眼底一酸,別開眼不瞧他:「你還笑得出!」若是自己沒趕回來,他是不是就要這般承認了自己眼盲,再無翻身之日。
秦驚墨也是笑逐顏開:「嫂嫂,你可算回來了!」
只有一人不高興,那便是商羽。他眯著眼辨認許久,才認出容梔:「明月縣主?好啊,父皇說得果然不假,商醉,你竟與她勾搭上了。」
容梔眼底泛起冷光,並未理會他,只從胸膛衣襟處,小心地掏出一個小瓶,大聲說道:「大家莫要慌亂!我帶來了解藥!」
說罷,她幾步走到謝沉舟身邊,將解藥遞給他。隨後,她轉身面向眾人,目光掃過商羽,不帶一絲溫度:「聖上的惡行,我今日要一一拆穿!殿下的眼睛,就是聖上毒瞎的!」
聞言,不僅是青州軍,就連中央軍中也傳出一陣喧譁。
容梔徐徐道:「殿下所中乃血毒,為青囊聖手研製的香粉所致,而青囊聖手曾為聖上門客,除了聖上,無人可以拿到此香。」
「而此香更為毒辣在於,下毒者必須在中毒者幼時就時時以香灰餵之。殿下幼時曾在宮中待過,就是在那時,聖上下此毒手。為的就是讓殿下失去目力,徹底除去他對皇位的威脅!」
中央軍騷動更甚。他們並不是完全相信容梔的一面之詞,但顯然,商羽更不得人心。
謝沉舟毫不猶豫地服下解藥,安靜地騎在馬背上,靜靜盯著容梔為他辯護的背影。
其實他瞧不見,但他能想像到她隻身立於萬軍之中,卻絲毫不怯,運籌帷幄的模樣。
容梔轉身,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心中免不得期冀地問道:「如何?那道長說了,這藥是先散血翳的,而後再配上藥熏三日便能盡數痊癒。」
被她感染,謝沉舟輕挑了挑眉,想也未想道:「已經完全瞧得見了。」
瞧出他在哄自己,容梔嗔道:「胡說!」
「真的,」謝沉舟伸手,替她將凌亂的發絲輕柔別進玉簪,「你瞧,我都能替你綰髮。」
他是真的覺得清晰了許多,有光亮透進眼眶,謝沉舟抬手擋了擋。
秦驚墨見狀,立時曲膝道:「恭喜殿下。」身後,眾將士也齊齊單膝跪地:「恭喜殿下復明!」
商羽見狀,臉色驟變,他驚慌地喊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別聽她胡說!」 但他的辯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越發坐實容梔所說。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商羽聽著那聲音,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高聲喊道:「我的援軍到了!商醉,明年今日邊是你的忌日!」
謝沉舟勾唇譏諷道:「是麼?不是只有你有援軍。」
身後青州城門大開。裴玄立於最前,身後是手持弓箭的臨洮軍。
商羽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區區臨洮軍,你兵力比不過我。」
話音未落,臨洮軍突然從中間整整齊齊分開,讓出一條寬敞大道。容穆重甲森嚴,率領著玄甲軍緩緩從城中而出。
他不怒自威,挑釁般朝古道點了點頭:「好久不見,古道大師。」
古道暗道不妙,連忙勒馬往回:「殿下,是玄甲軍!我們兵力不足,快撤退!」
裴玄鼻尖瞬時微酸,千言萬語,她終究只重重行了一禮:「卑職見過縣主,殿下。」
容梔反而安慰她道:「阿玄,怎麼哭喪著臉,答允你的我做到了,你該高興些。」
感受到眼前漸明,謝沉舟眸中寒芒一閃而過。
他接過士兵遞來的弓箭,拉滿弓弦,箭頭直指商羽。
「嗖」 的一聲,利箭如流星般射出。商羽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似乎是被嚇到,他傻站在原地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