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謝沉舟呢?他不是應該隨謝懷瑾並排護送郡主嗎?
右邊眼皮莫名一跳,容梔視線繞過眾人,又細細辨別了一番,最後只得困惑地皺著眉,無聲地詢問長庚。
長庚瞥見容梔,心頭更是顫了顫,將馬匹丟給別的親衛,就飛撲至容梔身前,不由分說死死伏跪在了地上。
「屬下該死,沒有保護好逐月,車隊半道遇上山匪,逐月拼死保護郡主……自己卻被山匪所傷,下落不明。」
一股涼意直從腳底竄到天靈蓋。容梔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住一般,連呼吸都有些不穩。明明是五月,卻如墜冰窖,冷得她渾身打顫。
居庸關一帶的山匪刺頭不是早就被玄甲軍剿滅了麼?隋陽郡主改道居庸關,他們也是才知曉的消息,那些山匪真是有通天的本事,未卜先知。
裴玄驚得眼前一黑,眸中殺意凜冽,拔劍就橫在了長庚脖頸前:「你他爹的有種再說一遍,逐月他怎麼了?」
長庚也不反抗,頹然道:「逐月路遇刺殺,生死未卜。」
謝懷澤錯愕不已,陡然聯想到某種可能,不敢置信地瞥了馬背上的兄長一眼,面上瞬間了無血色。
「阿兄……」他張了張唇,終究沒能說出口。
衛蘅姬被這劍拔弩張的場面嚇了一跳,驚叫出聲的同時,還不忘輕拍著容梔的背給她順氣。
「縣主,你快些緩過來主持局面,都快要亂成一鍋粥了。」裴玄和長庚都隸屬於鎮南侯府,也只有容梔能結束這場鬧劇。
豈料容梔並未理地上橫刀對峙的兩人,眼底冷然一片,深吸了口氣就直逼謝懷瑾而去:「我只問你一遍,是不是你乾的?」
他鎮定自若,腰間佩劍還在往下滴血。「空口無憑,縣主何故污衊我。」
血腥氣刺激了她的神經,她太陽穴繃緊,一口氣咽也咽不下去,「我的人與你同去,就他生死不明,你倒是安然無恙?」
局面一時僵持不下,眾人皆沒想到,容梔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門客,同謝氏嫡子當面對峙。
車架紗帳被宮女掀開,暗香四溢而出,商九思揚了揚下巴,神色倨傲地護在謝懷瑾前面:「區區一個門客,本宮賠你就是!」
四周齊刷刷躬身一片,全都低頭恭敬地行禮。她心底雖血氣翻湧,卻也還沒全然丟掉理智,強壓著裴玄,草草行禮。
裴玄把佩劍從長庚脖頸上收回,卻並不入鞘,只恨恨地盯著謝懷瑾,雙目怒得快要噴火。
怒意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無邊的冷寂。容梔眼底淡得看不出神色,嗤笑反問道:「我只要逐月,殿下要怎麼賠我?」
商九思跺了跺腳,頭上珠釵輕晃:「為了一個門客,鎮南侯府要同皇室交惡不成?更何況他是為保護本宮的安危而犧牲,自然不算白死。本宮會差人為他風光下葬,再寫篇皇室悼文,立個氣派的衣冠冢。」
她怕容梔還不滿意,想了想又補充道:「至於他的家人,本宮會撥白銀千兩,保他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吃穿不愁。」
衛蘅姬又扯了扯容梔袖角,擔心她氣性上頭,非要不休地追究到底。隋陽郡主既然搬出了皇室頭銜,那就是在對她施壓了。
容梔緘默片刻,忽然笑了:「多謝殿下好意,可惜逐月是。殿下說得這些身後名,他恐怕無福消受。」
她的尾音一點點冷下去,襯得那抹笑意也諷刺至極。
「鎮南侯迎駕來遲,我讓你損了名門客,也算是扯平,這事就算一筆勾銷,如何?」明明是問句,商九思卻不由分說地伸出一隻手,默認容梔不會拒絕。
這是一隻保護得當,嬌生玉養的手,纖細如蔥,瑩潤剔透。而謝沉舟的呢?
他也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可手心傷痕密布,繭子結了一層又一層。
她笑意淺薄,不達眼底:「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民女手髒,怕玷污殿下。此事與殿下無關,於清河郡內受襲,是鎮南侯府失職,我會加派人手保護殿下。」
商九思眸光有所鬆動,就又聽容梔繼續道:「至於逐月,死要見屍活要見人。鎮南侯府會親自去找。」
商九思怎麼也沒想到,她所說得「鎮南侯府親自去」,那個去找的人,竟就是容梔自己。
………
已是夜深時分,居庸關山隘被一隊火把點亮,照得整個山巒燈火通明。
謝懷澤自告奮勇,說什麼都要出一份力,他手持火把搜了幾處草地,皆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