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舟低垂著眉眼,只象徵性拱了拱手:「在下有傷在身,彎不了腰,還請殿下莫責怪。」
商九思自覺失態,急忙移開視線:「免禮免禮,本宮不在意。你日後就同子通一般,見到本宮無需行禮。」
謝懷瑾跳下馬,將韁繩自然地遞給謝沉舟,示意他去拴馬,完全把他當成下人去使喚。
待他走遠些,謝懷瑾才解釋道:「這位就是侯府唯一的門客,逐月。」
商九思不以為意,滿不在乎地評價:「長得不錯,不過還是你更好看。許久不見我,子通不想我嗎?」她也不自稱本宮了,笑得明媚嬌俏,含羞帶怯。
謝懷瑾卻像刻意迴避般,心不在焉,「車隊休整完就快些啟程,再待下去,天色將晚,山林中可是有土匪的。」
商九思本還想問,謝懷瑾叫她特意指派謝沉舟前來到底為何。可見他眼下興致不高,也不太敢問,只轉移話題道:「我這身衣裙漂亮嗎?是沂州之行,皇兄特意賞我的。」
絹紗百褶如意月裙,裙身墜碎玉,陽光下流光溢彩,搖曳艷麗。更重要的是,這裙子似乎用西域香料浸染過,動靜之間暗香四溢。
可惜謝懷瑾心中想著別的事,連說話也帶著敷衍,只一個勁夸好看。
商九思自討沒趣,哼哼唧唧地回馬車裡歇著,任由謝沉舟帶著親衛隊護送前行。日落黃昏,風掃落葉,樹林間簌簌作響。
謝懷瑾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忽而隨口叮囑道:「此行最重要的,就是護郡主安然無恙。」
話音未落,樹林中一枚流矢飛速射出,力道不足,插入離謝懷瑾一丈遠的地面。
他登時變了臉色,拔劍舉至半空:「保護郡主!」
謝沉舟緩緩抽刀,笑意不達眼底。
從入沂州那日,謝懷瑾就在居庸關藏匿刺客數百,原來是為他布下的局。如此煞費苦心,他都不忍心讓他計劃落空。
刺客一窩蜂傾巢而出,人數雖多,但劍法實在差點意思,與那日刺殺容梔的大內死士相去甚遠。謝沉舟只得收著力度,輕而易舉就擋開不斷飛來的刀劍。
還好阿月沒來,否則她定然也會發覺蹊蹺,順水推舟一番便會查出背後之人,實則不是謝氏。
謝懷瑾解決完身邊的敵人,轉頭就跳進馬車。圍攻商九思的刺客寥寥無幾,甚至只是隨意比劃兩招,顯然不是沖她而來。
「子通……這些刺客……是你安排的?」她驚魂未定地拉下帘子,餘光瞥見謝沉舟被數名刺客團團圍住。
他嗤笑一聲,「我會保護好郡主,至於旁的阿貓阿狗,是生是死,只能看命。」而後謝懷瑾擦拭完劍刃,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又下了車。
只見謝沉舟手持短劍,穿梭於刺客之間。動作迅速而精準,每一刀都恰好擋開,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謝懷瑾眼神陰冷,飛身格擋開兩名刺客,「逐月,我來幫你。」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更多的刺客瞬間涌了上來。兩人邊戰邊退,但終究是寡不敵眾,肉眼可見的,謝沉舟每一次揮刀吃力許多。
他劍眉輕挑,眼底閃出些凝重,玩世不恭的笑意微散。什麼味道這麼香?從方才謝懷瑾近身時,他就覺得不對勁。
那暗香若有若無,卻牽引得他眼睛突突地痛,像有上百隻螞蟻從眼球里爬過,頃刻間遮蔽了謝沉舟的視線。
跟十年前,被人下毒弄得雙眼半瞎時一模一樣。自從治好後從未復發過,他都快要忘了,那股蝕骨鑽心的疼痛滋味。
血色的濃霧自眼中蔓延,他眼尾竟滲出血絲,而後一陣眩暈。刺客瞄準了機會,一劍就欲刺破他的咽喉。謝沉舟只得向後閃避,步伐卻是亂了。
謝懷瑾明顯察覺到他狀態不對,喊道:「逐月撐住!」而後他唇角勾起抹詭譎的笑,如毒蛇在吐著蛇信。下一秒,原本對準刺客的長劍倏然倒轉——
「噗嗤」,長劍從謝沉舟身後插入,貫穿腹部。冰冷氣息湧入,謝沉舟精神一振,眼中痛意退散,勉強能看清人影。
見偷襲得手,謝懷瑾面上更加猙獰,鮮血順刀柄滴落,他興奮得手微微顫抖。
長劍拔出,謝沉舟唇色慘白,捂著腹部半跪在地。
刺客見狀,欲上前補刀,讓他死得徹底。誰料,謝懷瑾突然攔住:「把他打暈扔去林子,他失血過多,活不過今夜。」
鎮南侯府親衛隊在前廝殺,若當場將他弄死,太容易引人察覺。
刺客尚未出手,謝沉舟已倒地昏迷,似是痛暈過去。謝懷瑾冷眼旁觀,心中冷笑連連。任他有天大能耐,也逃不出自己手掌。
謝懷瑾揚了揚手,林間倏然傳來一聲脆哨,而後刺客如潮水般退散。不出片刻,除了滿地狼藉鮮血,幾乎看不出打鬥痕跡。
長庚抹了把嘴邊血,擔憂地持劍趕來。謝懷瑾翻身上馬,捂著左臂傷口,似乎也掛了彩:「郡主一切安好,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