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春扶著陸之山,讓陸之山靠在自己單薄的肩上,屋子裡劍拔弩張,蘇祈春像是沒瞧見一樣,眼睛紅紅的,只盯著陸之山。
蘇知辛瞧著兩人,出聲讓兩人退下。
這裡面的事,本就與兩個小輩無關,還是不要牽連他們的好。
蘇祈春剛出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怒吼聲,那聲音撕心裂肺,她身子跟著響聲顫了一下,腳步一頓,心裡莫名地慌慌的。
到了心正廬,蘇祈春替陸之山把著脈,撥開他袖口上破碎的衣服,瞧見裡面的傷痕,鮮紅的鞭傷覆蓋在陳舊的刀傷之上,觸目驚心,她心疼得直掉眼淚,陸之山卻扯著蒼白的嘴角笑:「纖纖又哭鼻子了。」
要不是因為他,她才不會哭鼻子呢,陸之山還笑她。
「哼,怎麼?你不服氣?」蘇祈春拿話激他,「也就我這個小傻瓜會為你掉眼淚,你的朱家姐姐早把你給忘了。」
朱家姐姐那事兒,她可一直都還沒忘!
陸之山艱難地抬起手,點點蘇祈春的鼻子,揚了揚眉,「怎麼?纖纖還在吃醋呢?」
這都什麼時候了,陸之山還在說笑氣她,不過,蘇祈春才不吃這一套,「吃什麼醋?你愛和誰玩和誰玩,我這個妹妹一點兒都管不著。」
蘇祈春撅著的嘴都快能掛醬油瓶了。
屋內燈火閽暗,陸之山想到方才眾人的架勢,不安地伸出胳膊,輕輕地在蘇祈春腰間攬了一下,想讓蘇祈春更靠近些,如此,他才能安心。
蘇祈春瞪著眼回望他,那眼神似乎在說:你想幹嘛?
陸之山笑笑,鬆開手,聲音輕輕的,「好久沒見纖纖了,真的想纖纖了。」
蘇祈春本來還在跟陸之山生悶氣,聽到陸之山的話,鼻子又酸了,其實不止是陸之山這麼想,她也是,自從陸之山來到蘇家,這還是第一次,她和陸之山分開這麼久。
「我才不信,你一定在想朱家姐姐,順便想起我這個傻妹妹。」蘇祈春嘴硬。
這個妹妹真的很愛吃醋,陸之山被蘇祈春說得啞口無言,嘴角露出笑意,他伸手,捏捏蘇祈春的小臉,肯定地說:「纖纖才不傻,纖纖是最聰明的小女郎!」
這還用他說嗎?她本來就是最聰明的,蘇祈春得意地晃晃腦袋。
蘇祈春從百眼櫃裡取出些治外傷的藥草,細細地碾碎,再將藥泥放在一個小罐子裡。
陸之山身上那麼多外傷,真得好好地用一用藥,可一走到陸之山身旁,她就犯了難了。
她說到底也是個女子,陸之山受傷的部位除了手腕,還有胳膊,胸膛……這讓她怎麼上藥?
若是……若是朱家姐姐在就好了,她這時又念起朱家姐姐的好了。
陸之山見她拿著藥罐踟躕,心裡猜到幾分,笑道:「纖纖怎麼還不動手?」
動手?動什麼手?她一個大家閨秀,可不能這樣,就算那個人是山哥哥。
「你等著,我去月雪閣,叫阿慶過來。」阿慶是月雪閣的小廝,手腳麻利,頗得人喜愛。
陸之山抓住她的手腕,攔住她,故意說:「阿慶他不會,要纖纖敷藥。」
阿慶原來就在藥鋪幹過活,對於敷藥這一類事得心應手,怎會不會?這一聽,就是陸之山在瞎說。
蘇祈春不理他,扭身要走,陸之山卻跟她作對一般,更緊地抓住她。
「你幹嘛?」蘇祈春不解地望他。
蘇澤蘭在陸重心中的分量無人可及,若是蘇澤蘭有差錯,陸重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陸之山方才聽了幾嘴,說是蘇澤蘭被蘇老夫人逼著去求了李縣令,而李縣令又是曾經欽慕蘇澤蘭的人。
他本是死罪,蘇澤蘭一開口,兩人就被好好地送回來,陸重是個心眼兒小的,怎能不多想?
他向來情緒不能自控,怒極之下會說出什麼,都不一定了。
浮躁的感覺一點點爬上來,陸之山握緊蘇祈春,借著手上的力站起來,低頭看她,半是懇求地說:「不要走,是真的,」
屋內昏黃的燈火在蘇祈春的側臉上搖曳,他深深地望著她的眉眼,撩起她鬢前落下的碎發,一雙手虛虛地挨著她的臉。
他嘆一口氣,輕的連屋子裡的塵埃都毫無察覺,「是真的,想纖纖了。」
蘇祈春手腕被他握得暖暖的,她亦看到他眼中分外清晰的脆弱,不舍,她的心也跟著牽動,疼疼的,酸酸的。
她的山哥哥關進大牢半個月,瘦了,憔悴了,整個人也褪去了曾經的模樣,最軟弱的部分隱隱約約地冒出來,襯得他特可憐,特心酸。
蘇祈春踮起腳,伸手掃走陸之山眉宇上的灰塵,低下頭,有些嬌羞起來,「真的?我怎麼這麼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