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還讓他們一同查案,不就是讓他們互為競爭,爭著做他手裡的刀麼。
她和杜鸞結仇,不可能聯手。
可如此一來,就不會合夥背棄他,還真是好算計。
不足一月,她與姜宴清已有過幾次小交鋒,雖然短暫,但她對這位年輕的縣令卻不敢有絲毫小覷,此人心機之深難以預測。
所以,眼下縱然仇人在前,她也不能貿然行事,甚至都不敢向他質問。
於是,她也懶得與杜鸞爭鋒。
恰好姜宴清向這邊走來,她便從善如流道:「原來如此,那你大可放心,姜大人出生大族,學識淵博,公正嚴明,定然能為你洗脫冤屈。」
杜鸞似乎沒想到她這麼說,愣了一下,扭頭看見姜宴清走過來,才知沈纓為何忽然改口,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這丫頭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氣了。
於是笑著附和道:「姜縣令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放心。」
姜宴清走到近前,對他們二人的機鋒毫無興趣。
他面色淡淡地對杜鸞抬了抬手,讓他稟告所查之事。
杜鸞起身抖了抖衣擺的土,快而清晰地說道:「此宅共兩進六屋,看院中的腐敗痕跡,這宅子應是座二十年的老宅,家主做過幾次修葺,宅中並無機關,只有幾個簡單的辟邪陣。」
「我方才粗略查了一遍,確實是有幾處不尋常,應該對大人有幫助。」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院子裡的屋舍,說道:「第二進主院的西廂在五六年前是住過人的。屋內只有些發霉的被褥衣物,並無任何陳設。」
「廚房和柴房用得次數不多,油垢和菸灰極少,我找到一些竹枝、彩紙、顏料以及漿糊的痕跡,這些東西都是做紙紮的材料,所以,應該是紙紮店或是棺材鋪的匠人。」
姜宴清一直靜靜聽著,面上沒有絲毫波瀾。
杜鸞從袖中掏出一頁紙,沈纓探頭看了一眼,原來是一張繪製簡易的院內構造圖。
他從樹上折了根枝條,在圖紙上掃了一眼,隨後用樹枝劃出一片區域,語氣凝重道:「其他五間屋舍皆被上鎖,從鏽斑、積灰還有家具被啃食程度來看,至少有二十年未曾住人。」
「我還查到一組足跡,按照鞋印大小、輕重、步幅判斷和出現在隔壁宅院的另一組屬於同一人,這邊的院落,查到的印記很清晰,因多有交疊,說明此人往來此處多次,最近的印記很新鮮,應該不出三日。」
「足印從這堵牆壁開始,越過去就是隔壁那個發現屍身的宅院。」
杜鸞快步走到牆邊,在有足跡的地方做出翻牆姿勢,隨後按照足印走向主屋以及院子角落處的桂樹下。
他邊走邊說:「那人來時腳步重,走時則輕,定是手中拿了東西。他每次走的路徑都一樣,從足跡和掌紋來看,來人是位男子,年歲在二十左右,五尺二寸左右,偏瘦,不會武,但身手敏捷,步幅寬而穩,其性子定然沉穩。」
姜宴清點點頭,指著杜鸞插在地上的東西,問道:「有何不妥?」
杜鸞雙手抱臂,他看了眼沈纓,說道:「沈仵作疑心樹底下埋了東西,我便看看,目前為止還未有異狀。倒是桂樹底下的酒水實在香醇,想不到酒還能灌樹,我得采些土質回去驗一驗,萬一得了什麼神方,日後洗脫冤屈,在這永昌城也能混下去。」
沈纓神情淡淡地聽著他鬼扯,對他語氣中的囂張也混不在意。
杜鸞看她這般反應,頗覺無趣,於是甩了甩袖子,又回到樹根處繼續用那根鐵棍往地下探。
木錘敲擊在鐵棍上,整個院子並無其他雜音,所以「噔、噔噔」的擊打聲尤為顯著。
「叮」杜鸞節奏緩了一下,隨後繼續又敲了幾下便停了。
他將鐵棍逐節取出,快速收入一旁的黑色套子裡。
沈纓走到那個大概有幾丈深的小洞前,正要蹲身查看卻被姜宴清喊住。
他說:「隔壁宅院中的屍身已送至詔獄的驗屍堂,你去查驗。」
沈纓莫名其妙道:「現在?那屍身不是大人尋來的?」
那不是個幌子麼?
需要這麼急著驗?
姜宴清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反問道:「沈仵作以為本官尋你來是看戲的?」
沈纓噎了一下,連忙道:「民女不敢。」
姜宴清不再看她,淡聲道:「兇手行蹤詭異,行事謹慎,單憑衙役巡查定然還要花費很大功夫,你的驗屍結論至關重要。」
「是,民女定會認真探查。」
沈纓說完,抬眼掃了一下周圍,往前挪了一步,低聲道:「大人,宅內定然藏著重要東西,您不妨再多查幾次。或者,您可以向芙蓉巷借人,芙蓉巷秘密探查鷹衛行蹤多年,定然找到不少消息。」
「您的目的是查找鷹衛,蓉娘定會全力相助。」
沈纓一想到那個十日之約,不禁有些焦急。
二十多年的舊案,芙蓉巷都查不到半點兒消息。
縱然姜宴清厲害,想在十日內查清,簡直比登天還難。
姜宴清眸子微沉,視線落在她低垂的臉上,冰冷道:「本官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