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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宴清不置可否,只側目看了她一眼,便越過她徑直往屍身走去,蹲下身查看。

沈纓走到柳無相跟前,誠懇道:「半月前,我曾向柳大夫詢問家父病症,那時您說此症可治,但藥材昂貴,需一千兩銀。如今,我已籌齊銀兩,不知您何時可以醫治?」

柳無相面露難色,八字眉迅速聚攏,嘆息一聲:「令尊已是油盡燈枯之相,老夫無能為力。」

「你都沒看到我父親,怎知油盡……而且,先前分明說可以治癒!」沈纓壓著怒氣,聲音已嘶啞。

柳無相卻堅決道:「姑娘,另請高明吧。」

沈纓回頭看了眼屍身前的姜宴清和陸平,逼近柳無相,低而快速道:「大唐律例明令禁止的藥材,德春堂卻大肆收購後拐道西域商路,將藥材改頭換面轉手再買入,售往各地高門大戶。」

「長安刑部侍郎府、太子詹事府、光祿大夫趙府……你們的銷路不下三十條,你以為做得夠隱秘?」

「還有你柳無相,你私自給彭縣劉府庶子的那副七聖湯,名為補藥,實則是毒,你是殺死劉家嫡子嫡孫的幫手!」

她說得很快,眼見柳無相眼神慌亂,她緩了聲音,祈求道:「只要您能治好我爹,這些事我定然守口如瓶,而且……」

「沈纓!」

柳無相打斷她的話,緊緊盯著她,沉聲道:「你以為,你能活著離開?」

說罷不再理她,走到陸平身側低聲說著什麼。

沈纓沒想到這般威脅他都無所顧忌,可見料定了她必死無疑。

她心中恨極卻無計可施。

她不顧生死來林府這一遭,就是因為柳無相信誓旦旦地說能治癒父親的病。

她真的信了千兩銀能買父親的命。

無奈、憤怒、憎恨在她胸口聚集,似有烈火焚燒。

但她不能胡來,如果父親沒有福運,那至少她要儘快脫身,送父親最後一程。

壓下怒氣,沈纓迅速進入驗屍流程。

屍身的異狀她雖震驚,卻不敢表露半分,這裡沒有人值得她信任。

她快速從腰間取出薄薄的護手皮套,這是霍三師父送給她的稀罕物,是沿海一種魚皮所制,既不沾血又能隔離屍毒。

隨後又從腰袋中取出一卷驗屍的器具,都是些精緻小巧的小刀小棍,整整齊齊排列著,每一個都擦拭得極為乾淨。

姜宴清起身退開,沉默地看著她動作。

他察覺到沈纓的異狀,她的手在抖,她在慌張什麼?

沈纓餘光看到那幾人就在不遠處,她知道那幾雙眼都在盯著她,等著抓她的錯處,看她陷入死地。

她緊攥著一柄小刀,骨節泛白,刀鋒折射著燭光,顯出幽幽冷意。

她垂頭正對上林婉柔了無生機的面容,那是人世間找不到的顏色,灰敗、死寂。

她將屍身的頭扶起,仔細查看頭骨,腦後無傷,額頭有一處紅痕,看形狀是撞到硬物所致。

擦掉屍身脖子上凝固的血跡,血洞和劃痕清晰地呈現出來。

劃痕三寸有餘,並不深,前深後淺,不平滑,只皮肉外翻看著可怖,粗略看去像被刀劃傷。

用兩根細棍撐開傷口,仔細觀察後發現這是被尖頭的器物劃傷,比如錐子、粗針之類,血洞也是如此,被尖銳光滑之物刺中,入肉半寸有餘。

這些傷,雖看著兇險,實則不足以致命。

這時,她忽然想到一物,那就是尾部特製成尖細狀的簪子。

雖然尋常簪子怕傷人尾部都會製成頓形,但總有特例,比如她手上的那根白玉鳳簪。

就在幾個時辰前,她甚至還用那隻簪子刺殺了一個蒙面人。

她抬頭看向姜宴清,他垂眼看過來,卻未看她,而是看向她發間露出的一點瑩白。

雖未發一言,但她知道,這人定然也猜到了。

沈纓心裡暗嘆姜宴清的敏銳,擦了擦額角上的汗。

她乍然間想到了什麼,對陸平說道:「煩請陸大人替民女寫驗屍筆錄。」

陸平看向姜宴清,見其微微頷首,這才向林府的下人要來紙筆,坐在旁側仔細看沈纓驗屍。

沈纓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快而清晰地說道:「驗,女屍,身長五尺六寸。」

「梳望仙髻,戴金蓮花簪,桃花簪二,插梳二發有凌亂,銀紅色襦裙,袖、領破損,屍身位於木案西南三步處,身下無物,仰臥,周圍無腳印,無打鬥痕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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