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陳崔被小太監推著,緩緩挪到她近前,笑道:「陛下受驚了,是臣御下不嚴,輕慢了陛下。」
李昭寧盯著陳崔手裡的話本:「節度使……這書……」
陳崔展顏一笑,將話本遞給李昭寧:「陛下想看,臣明日便命人去採買。」
李昭寧眼神亮亮:「真的?」
陳崔笑道:「陛下難得有閒情雅致來看書,臣必定盡力,讓陛下開心。」
李昭寧計謀得逞,鬆了口氣,唇角翹得高高的,哄著陳崔一定派人到指定的書肆去買話本,才將他送走。
用過晚膳,李昭寧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御書房的書案前,望著滿桌話本,驀然間遍體生寒。
陳崔雖與她表面是君臣情深,但他對話本的態度也表明,他不允許李昭寧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成長為合格帝王的可能。
只要她沉迷享樂,永遠不思進取,陳崔就能永遠與她和和氣氣,也能一直從根源上拿捏她,讓她永無掌權的機會。
李昭寧默默地將書冊一本本摞起來,剛包好,裴硯就推門而入。
御書房內沒有伺候的下人,李昭寧見裴硯來,放鬆得很:「怎麼天天跟著你的小童不在?」
裴硯停住,有些意外地淡淡道:「他晚上……有別的事。」
李昭寧本來也只是隨便一問,便不再追究,端正坐好,等著裴硯問她的功課。
這些天下來,她已經把朝中局勢摸了個七七八八。
一方是以陳崔為首、主要由藩鎮節度使構成的軍事力量,他們牢牢把控著朝廷的兵權和財權,握住帝國命脈,翻雲覆雨、一手遮天。
另一方則是先帝、先先帝舊臣,幾乎都已失勢或暫領閒職,只有一人例外,就是杜黃。
他是三朝宰相,目前領中書令,是群臣之首。早年門生眾多,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是陳崔也得忌憚他幾分。他清廉剛直,大周由盛轉衰幾十年,在陳崔的弄權下還沒亡國,就是靠杜黃撐著。
李昭寧這幾日都在看杜黃的生平和各類案卷,估摸著裴硯今日要問,於是在腹內將杜黃的各種事項慢慢過了一遍。
哪知裴硯將一本小冊子放在桌上,語氣冷然:「臣以為陛下頗有詩才,但一展此卷,才知陛下原來還很通話本雜文。」
李昭寧心裡咯噔一下。
桌上這本書,確實是她寫的,混在話本里賣,本想試試水,怎麼到了裴硯手裡?
對於裴硯這種正統讀書人來說,詩歌文賦是經典,小說話本則是末流。
要是被裴硯發現她在做話本生意,估計不會再教她任何東西了。
李昭寧不動聲色,目光鬆鬆地掃過裴硯的臉,發現他眉目間並未有什麼怒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拿起桌上的小冊子,故作疑惑地翻了翻:
「什麼話本雜文?」
裴硯微微俯下身,雙臂打開撐在書案上,平視著面前的李昭寧,目光灼灼:「陛下行文,習慣在論述最後加一句『如此而已』,與這話本作者如出一轍。」
李昭寧挪開目光,哈哈笑了兩聲:「是嗎,真巧啊,竟然有人與朕的習慣一樣。」
她這幾日,與裴硯討論以前的科舉題目時,會寫些應制詩和策論來玩,裴硯還誇過她寫得不錯,但李昭寧從未想過他會細心至此。
裴硯往前湊近了一些:「臣還發現,這話本的署名作者是『松泠』,與陛下昨日寫的策論署名,一模一樣。」
李昭寧皺眉,翻出昨日寫著玩的紙箋,攤開在裴硯面前:「哪有,我的話本的署名都會特意少寫一點,變成『松冷』,是他抄錯了才寫成……」
李昭寧猛地頓住。
說漏嘴了。
這老狐狸。
她心中慌亂如同沖開堤壩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再裝已經沒用了,她得解釋。
但裴硯就算聽了她的解釋,也不會原諒她,畢竟話本小說在他眼裡,堪比草屑塵泥。
裴硯直起身,背著手,看向窗外:
「陛下若喜歡寫這些,那臣便不再教什麼策論經文、朝堂權謀了,免得陛下兩頭煩心。」
第10章
李昭寧深吸一口氣:「喜歡寫文章,便是錯嗎?」
裴硯轉過身,皺眉看著她,目光閃閃:「君子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正道,為何要自降身份,去寫末流話本,還要去勾欄瓦肆中傳賣?」
李昭寧毫不示弱:「科舉已廢,再不開謀生之道,天下讀書人靠什麼生活?靠一身正氣嗎?」
裴硯道:「劉勰講『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1),若讀書人都去寫話本小說,且不說聖賢之道,國家都將無法理可依,又談何謀生?」
李昭寧定定地望著他:「聖賢之道寫在話本里就不是聖賢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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