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接班同事做的尿澱粉酶報危急值,又是一個胰腺炎,看著都肚子疼。任月核對信息,給急診科醫生打電話,占線,只能親自跑一趟。
急診科走廊,幼兒啼哭驚天動地,一對夫妻抱著頭破血流的小孩,急匆匆趕進清創室。
任月往邊上讓了一步,血腥的一幕閃過,另一幕令人更加腦門充血。
方牧昭站在搶救室門口,跟一個瘦禿頭的男人講話。
任月第一次看到方牧昭跟任開濟以外的人在一起,潛意識覺得也是同類,不禁多看了一眼。
方牧昭撞上她的目光,又像不認識她,跟在食堂門口的偶遇時一樣。
瘦師爺:「你剛才為什麼不說救人的是你?」
方牧昭:「我也沒說謊。」
瘦師爺冷笑:「你跟我玩文字遊戲。」
爭執可信任度,似乎是這類人永恆的話題。
任月路過,口罩擋住大部份表情,拐進了對面診室。
任月跟送檢醫生確認檢查結果,走出診室,方牧昭和瘦師爺沒了蹤影。
方牧昭跟著瘦師爺回到病床旁,大膽堅一個人回來,剛做完「熱身運動」,指關節發紅,額角冒汗。
李承望眼神點了方牧昭,「你叫泥猛。」
方牧昭:「是,望叔。」
李承望:「哪裡學來的急救本事?」
方牧昭:「以前在老家游泳館幹過一段時間救生員。」
李承望:「駕齡幾年?」
方牧昭:「六年左右。」
李承望:「不錯,後生可畏,技多不壓身。」
方牧昭:「望叔過獎。」
李承望:「明天開始你來給我開車。」
大膽堅說:「叔,你不是有司機了嗎?」
李承望:「阿堅,我看他比較想當你的司機。」
現在的司機跟大膽堅私交過多,留著是個隱患。李承望點到即止,大膽堅登時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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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班過後又輪到要命的夜班,任月定了手機日程,差不多就跟科主任打招呼,國慶要請假回老家參加繼兄婚禮。
任月資歷淺,職場講人情世故,長假不一定能輪到她請假。
窗口鈴聲尖叫。
任月兜起手機,走去應鈴。
方牧昭坐椅子上,給窗口框出一張證件照似的。
「晚上好。」嗓音似乎略沙啞。
任月還是不冷不熱,「又有什麼指教?」
「正經事。」方牧昭把一張淡黃色急診單放上檯面。
任月接過看名字,是他的,倪家勁,要采末梢血查血常規。
臨床診斷: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任月開始常規流程:「叫什麼名字?」
方牧昭:「倪家勁。」
掃碼槍嘀了一聲,印表機吐出一張小票。
任月遞給他,「半個小時後在機器上列印報告,手伸出來。」
方牧昭伸出右手,朝上的腕骨處爬了一條青筋,鼓突又富有美感。手指勻稱修長,尤其指甲蓋大小合適,健康有澤,不會太小顯得笨拙幼稚。
就是麥色肌膚粗糙了點。
任月扣住方牧昭中間三根手指,捏住無名指消毒指尖。
方牧昭的拇指微扣,偶爾蹭到她的無名指。
兩個冤家像隔著手套第一次彆扭地拉手。
方牧昭掃了眼任月低垂而專注的眉眼,職業性給她多添了幾分幹練氣質,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他冷不丁開口:「濟公還給你寄東西嗎?」
任月:「你當他印鈔機啊?」
方牧昭:「不是也差不多。」
任月不由壓低聲,「處理掉了麼?」
方牧昭:「還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話畢,任月扎了他一針,刺痛感瞬間超越她的冷言冷語。
方牧昭眼皮跳了跳,明明白白捏了她一下。
任月擠出血珠,一下一下餵進吸管,「有發熱麼?」
方牧昭:「這是採血流程,還是關心?」
任月:「隨便問問。」
方牧昭權當是後者,笑了下:「沒有,可能嗆了兩口翠田河的髒水。」
任月還以為他感染什麼烈性傳染病,蹙眉:「你跑翠田河游泳?」
方牧昭:「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