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陛下與眾臣商議立後之事,一直商議到了很晚的時候。
燕枝洗漱完,窩在被窩裡,仔細斟酌詞句。
他得再想辦法求一求陛下。
不論如何,他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燕枝趴在榻上,掰著手指頭,小聲嘀咕著,認真排練。
「求陛下把整理名冊的活兒交給奴,奴與他們同為宮人,想送他們一程……陛下即將立後,奴實在是閒著無聊,所以想找點兒事情做,奴並無他意……」
就在這時,榻前帷帳忽然被人從外面掀開。
一片高大的陰影投了下來。
燕枝下意識抬起頭,只見陛下脫了外裳,穿著單衣,就立在榻前。
「陛……陛下!」
燕枝喊了一聲,連忙掀開被子,從榻上爬起來。
可蕭篡並沒有理他,瞧了他一眼,便在床榻外側躺下。
燕枝挪上前去,小心翼翼道:「陛下,奴還是想抄寫出宮宮人名冊,好不好?奴閒在殿裡,實在是無事可做……」
蕭篡抱著手,平躺在榻上,閉目養神,還是不理他。
「陛下身邊的大人們,都有事可做,奴也想找點事情做,好顯得奴不是那麼沒用。」
「況且,陛下也說過,新人入宮,奴馬上就要失寵了,所以奴想……」
忽然,蕭篡猛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雙手一掀帷帳,轉身下榻。
「陛下……」
燕枝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碎碎念,把陛下念得煩了,他要走了。
可是蕭篡只是走到燭台旁邊,用手掐滅兩根蠟燭,然後又走了回來。
他重重地往榻上一躺,冷聲問:「誰說你要失寵了?」
「陛下說的……」
「朕這幾日可沒說過。」蕭篡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少污衊朕。」
「那……」
「朕讓他們明日把宮人名冊送過來。」
「謝謝陛下!」
燕枝眼睛亮起,語氣多了幾分歡欣,卻也多了幾分愧疚。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在欺騙陛下,利用陛下。
他終於還是變成一個會爭寵、會耍心機的壞燕枝了。
不過,陛下欺負他這麼多次,他欺騙陛下一次,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他發誓,他就只騙陛下這一次。
僅此一次。
蕭篡回頭,瞧了他一眼,又道:「說聲『謝謝』就完了?」
「多謝陛下。」燕枝想了想,在榻上跪好,「那奴給陛下磕頭,磕三個響頭!」
磕頭?虧他想得出來!
蕭篡翻身坐起,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
「朕又沒死,磕什麼頭?」
「可是……」
「不是想把朕教你的、爭寵的法子都用在朕身上嗎?爭寵最後一步是什麼,你可記得?」
燕枝當然記得。
爭寵的最後一步就是……
可是……他還是不想……
騙人真的好辛苦啊,特別是他要騙的人還是陛下。
燕枝感覺自己的小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他不會騙人,不會撒謊,更不會利用別人。
蕭篡見他發愣,又道:「朕把抄寫名冊的差事給了你,你不得拿東西來換?」
燕枝想了想,怯怯道:「那……那奴還是不要抄寫了……」
他總能找到其他辦法出宮。立後當日,趁亂溜出去也好,翻牆鑽狗洞也好,反正總有辦法。
白日裡,他剛剛反抗了陛下,拒絕了和陛下行房事。
現在他就為了抄寫名冊的機會,上趕著討好陛下,用身子來換。
這給他一種……他是小雞,是小鴨,是小魚,自己把自己賣掉的感覺。
他是出身微賤,但是他不下.賤。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很不喜歡。
他沒辦法說服自己。
蕭篡見他低著頭,胡亂揪著衣袖,便知道了他還是不肯。
他別過頭去,望向別處。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篡轉回頭,忽然捧起燕枝的臉,結結實實地親了他一口。
「行了。」蕭篡道,「換完了。」
「陛下……」燕枝驚訝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