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素白纖細的手腕,上面帶著淡淡的青紅痕跡,特別是腕上突起來的那塊小骨頭,完全被磨紅破皮了。
下一刻,蕭篡猛地抓住這截手腕,塞回衣裳里,回過頭,用狩獵一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謝儀。
謝儀強忍住心中震動,忙不迭再次俯身低頭,一雙眼睛只敢瞧著地面。
是燕枝公子!
他終於明白過來,陛下懷裡的,不是什麼東西,而是燕枝公子!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汗珠與淚珠一同往下落。
是燕枝公子……
是他害了燕枝公子。
他不該給燕枝公子帶糖糕的。
他不該想著報恩,跟燕枝公子走太近的。
他不該……
謝儀越發俯下身,額頭抵著地面,整個人幾乎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長靴踏過石磚地面,踏過地上散落的乾草,最後停在他面前。
「燕枝是朕的人。」
蕭篡冷聲重複一遍,似乎是怕他聽不懂,又道——
「你再敢看一眼,朕挖了你的眼睛。」
「你再敢碰一下,朕剁了你的雙手。」
「你再敢跟他說一句話,朕拔了你的舌頭。」
「你敢對他動心,朕把你的心挖出來餵狗。」
謝儀心驚膽戰,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下一刻,蕭篡捂住燕枝的耳朵,厲聲呵斥:「聽明白了嗎?」
謝儀忙不迭答道:「明白……草民明白……」
儘管這樣問,但蕭篡其實並不在意他的回答。
就算他回答「不明白」,蕭篡也會有各種手段讓他明白。
所幸他還算識趣,蕭篡最後睨了他一眼,抱著燕枝,轉身走了。
他走後,謝儀脫了力,倒在地上,一陣後怕,又聽見廊上傳來帝王的聲音——
「怎麼?醒了?故意伸手勾.引他?」
燕枝沒有回答,一直都是帝王在說。
「沒醒?那就是在夢裡也想著勾.引他?」
「壞小狗,還是欠教訓。」
蕭篡抱著燕枝,走出淨身房。
外邊日頭正好,日光暖融融的,照在燕枝身上。
燕枝受不了這樣刺眼的日光,別過頭去,把臉埋進蕭篡懷裡,「哼唧」了兩聲。
蕭篡輕嗤一聲:「現在知道要討好朕了?晚了。」
燕枝混混沌沌的,似乎聽見了他的話,別過臉去,迎著日光,手臂再次從衣裳里滑出來。
就像是小鳥兒對著太陽,掙扎著張開了一隻翅膀。
但下一瞬,蕭篡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個兒塞回了衣裳里。
帶著野獸氣味的衣裳,如同牢籠一般,將他死死纏裹。
*
太極殿。
殿中宮人接到旨意,早早地就把內殿和溫泉池子收拾好,吃食與乾淨衣裳也準備好了。
陛下不喜人多,做完這一切,他們便和往常一樣,齊齊退至後殿廊下,不敢多做停留。
因此,對宮中眾人來說,太極殿的差事是最好做的。
可就在歇息的時候,他們忽然聽見前殿傳召。
「來人。」
宮人趕忙起身,趕往前殿。
——只見陛下抱著燕枝公子,就站在殿中。
一個小小的黑影,邁著四條短腿,搖著尾巴,在陛下腳邊轉來轉去。
是陛下從獵場帶回來的那隻幼狼。
幼狼一湊上去,陛下就抬起腳,將它踢開。
大概是踢得不疼,幼狼在地上滾了兩圈,馬上又爬起來,嚶嚶叫著,重新撲了上去。
反覆幾次,幼狼鍥而不捨。
它甚至用爪子扒住陛下懷裡垂下來的衣裳,要順著爬上去。
或許……
它不是想纏著陛下,它只是聞到了陛下懷裡燕枝公子的氣息。
它想纏著燕枝公子。
宮人來不及多想,只得快步上前,要把幼狼抱走。
「陛下恕罪,奴等一時不察,竟讓糖糕溜到前殿來了。奴等這就將它帶走。」
糖糕!又是糖糕!
蕭篡想起這隻幼狼的名字,當即冷下神色,磨著牙,冷聲道:「什麼糖糕?」
不明就裡的宮人解釋道:「糖糕是燕枝公子……」
「以後叫它『泡芙』、『奶油』、『餅乾』,隨便叫什麼,就是不能叫『糖糕』。」
「是,奴等告退。」
宮人不敢多問,應了一聲,合力按住胡亂撲騰的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