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篡加重語氣:「說!」
「是……」燕枝抿了抿唇角,乖乖地重複一遍,「奴喜歡陛下。」
「還有。別偷懶。」蕭篡冷聲道,「你從前常說的那一長串,都要說。」
「是。」燕枝掰著手指頭,一句一句數過去,「陛下是大好人,奴喜歡陛下……非常喜歡,特別喜歡,天下第一喜歡。」
「乖。」
蕭篡這才滿意,勾起嘴角,最後揉了一把他的頭髮,起身下榻。
「走了。睡著了肚子還叫,吵得要命,帶你去慶功宴上吃點好的。」
「是。」
方才聽見宮人通報,燕枝才想起來,晚上還有宮宴。
他忙不迭爬下床榻,只是腳一沾地,腰上腿上就一陣酸軟,惹得他搖搖晃晃,站也站不穩。
蕭篡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提起來。
「站好。怎麼軟得跟麵條似的?」
「奴身上酸……」
「朕怎麼不酸?」蕭篡反問,「就你嬌氣。」
燕枝抿了抿唇角,也沒反駁,挪到衣桁邊,踮起腳,取下搭在上面的乾淨衣裳,又走回陛下面前,為他更衣。
蕭篡張開雙臂,任由燕枝給他披上外裳,系好衣帶。
他垂下眼,看看燕枝圓溜溜的腦袋,再看看燕枝乖巧認真的動作和表情,抬起頭,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好感檢測報錯。」
「啊?」燕枝抬起頭,表情懵懂,「陛下說什麼?」
「朕說什麼了?」蕭篡故意問。
「奴聽見陛下說什麼爆竹……」
「你耳朵壞了。」蕭篡揉了一把他的耳朵。
「是嗎?」燕枝從不懷疑陛下的話。
他歪了歪腦袋,認真拍拍自己的耳朵:「奴最近是感覺耳朵痒痒的。陛下真是神機妙算,這都知道。」
蕭篡沒忍住笑出聲來:「傻蛋。」
又乖順又聽話,又愚蠢又可憐的小狗。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被欺負得狠了,睡一覺起來,還是會搖著尾巴、黏黏糊糊地湊上來。
燕枝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
一定是檢測錯了。
*
大樑上下一心,奮戰多年,天下終於一統。
今日大喜,宮中燈火通明,宮人喜氣洋洋。
文武百官攜家眷,依照品級次序,恭候於太和殿外。
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跟在父親身後,轉了轉腳踝,小聲嘀咕道:「爹,天都黑了,陛下怎麼還……」
父親低聲喝止:「宮廷重地,不得妄言!」
「是。」年輕公子只安靜了一瞬,馬上又開了口,「爹,你說,你二十三的時候,我都三歲了。陛下都二十三了,這才頭一次選秀,他是不是有什麼……」
「明玉!」
「爹你不是總說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會給你添堵嘛。這次選秀,我就證明給你看,我也是能光耀門楣的……」
「卞、明、玉!」
眼見著父親要被氣暈了,卞明玉忙不迭閉上嘴,低眉垂首,安分站好。
「爹,我錯了,你別生氣……」
正當此時,遠處傳來通報——
「陛下駕到!陛下駕到!」
聲聲通報,由遠及近。
戰鼓擂動,地動山搖。
卞明玉猛地被父親拽到地上,父子二人與文武百官一同,下跪行禮,齊聲山呼——
「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卞明玉跟在父親身後,俯身叩首,什麼也看不見。
他壯起膽子,悄悄抬起頭,朝前面看去。
宮燈搖晃,人影重疊。
跪著的、站著的、走著的,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人影,在他面前如同走馬燈一般,轉來轉去。
轉得他眼睛都花了。
下一瞬,長靴踏過,塵埃落定。
玄色暗紋的衣角從他眼前划過,轉眼就消失不見。
又下一瞬,靛藍粗布的衣擺,如同春日裡的澄澈湖水一般,一圈圈漾開,闖進他眼裡。
卞明玉不自覺抬起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衣擺主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有意放慢腳步。
可還沒等他看清什麼,父親就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緊跟著,那個玄色的衣角也退了回來,抓住靛藍衣擺的主人,直接把他拽走。
「陛下……」
燕枝忽然被蕭篡握住手腕,拽著往前走,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個跟頭。
蕭篡頭也不回,只是拽著他大步往前。
燕枝被折騰了一天,身上沒力氣,腿還軟著,勉強跟上,倒像是被拖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