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宴,便意味著朝臣們不能入席,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然而在此之前,朝臣們依照規矩,已在文英殿外站候了半個時辰,此刻正是腿酸腳軟、亟需坐下的時候。
頓時,便有不滿的目光落在那四人身上。
尤其是崔御史,被周圍人隱含不耐的目光掃過,登時覺得背上壓了一座大山——他適才有膽子跳出來、意圖譴責沈皇后,是因為覺得沈皇后身為後宮女眷,出現在此本就違背禮法,更坐在了惟有天子能坐的主位上,實在是大不敬之舉。
他被身為言官的正義感推著,正義凜然地站了出來。
但這並不意味著,崔御史有膽魄面對同僚的不滿和指責。
再加上,他年紀大了,身上的酸累感比別人更重些。
同時,崔御史察覺到,前頭還有兩道目光盯著自己。
一道明顯是沈將軍,帶著軍伍間的凌冽和怒氣。
另一道陰森森瘮人得很,像毒蛇一般盯著自己。
——是夜影司新任的總督公,自入朝起就以不近人情、不擇手段聞名。
昌王謀逆與秋狩之事中,這位韓督公不知用了什麼手腕,將與自己不對付的幾家都牽連了進去,毫不留情地收拾了一頓,最後皆是下場悽慘、削官流放。
「額,微、微臣一時冒失,並無事情要說。」崔御史聲音抖了抖,手指緊緊蜷縮,原先看向沈知姁的、神色迫人的一雙濁目,也在下意識地低垂。
率先跳出來的崔御史尚且如此,被沈知姁點名的三人更是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方才根本沒有對沈皇后的舉動有較為激烈的反應。
沈知姁心中有幾分好笑:現在這情況倒是尉鳴鶴的功勞,借前面幾次大事將性子執拗、敢反對天子的人都給踢出了京城。如今朝堂上空缺頗多,剩下的,不是沒主見軟脖子的,就是尉鳴鶴親手扶持的新貴。
而新貴中,有一大半都和沈知姁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現在還不習慣她坐主位的一些朝臣,主要還是心裡頭瞧不起沈知姁——不過後宮女眷,即便是一國之母,又怎麼能在文英殿坐主位?
「既然崔御史並無話要說,那本宮便賜文英殿宴,還請諸位落座。」
沈知姁容色未變,笑意真切,看底下眾人依次落座、宮女們手捧御膳魚貫而入。
她右手手掌輕覆上天子玉璽,感受著玉制龍頭的輪廓,輕輕摩挲著,目光漫過變成縮頭烏龜的崔御史等人,似是閒話般對下首的沈知全、韓棲雲四人說道:「不過今日見了崔御史、賈侍郎、秦學士和羅寺卿,倒是讓本宮想起陛下前幾日說的話。」
沈知姁低語淺笑,卻讓底下許多人豎起耳朵,想聽聽天子除了日常發脾氣,還說了些什麼。
沈知全四人是經手外頭摺子的,知道幾日前,最後送進宮中,是去歲官員考核總題的摺子。
不過方才那四人在朝中一向表現平平,承恩公與太傅對視一眼,沒想起四個人的考核成績。
但想也知道,能讓天子有所提及的朝臣,要麼是政績優異,要麼是差到離譜。
觀這四人的前後舉動與沈皇后的態度,十有八九是讓天子生氣的那一種。
沈知全只作一臉高深莫測,端起酒杯淺抿一口,隨後便看著沈知姁流露出頗為自豪的神情。
韓棲雲眼角微彎,與沈知姁對視一瞬,笑眼弧度愈大,口中嘖嘖兩聲:「經由皇后娘娘一說,微臣也想起來了。」
「陛下現在的脾性,可是眼裡不揉沙子的——若非皇后娘娘,恐怕今年的文英殿宴席就要沒了。」
他話落,漫不經心地掃過底下臉色蒼白、戰戰兢兢、幾欲暈倒崔御史四人,唇邊泛出一抹鄙夷的冷笑:真是一群蠢出生天的鈍貨!
若他是崔御史,即便對沈家女郎居於主位不滿,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提出來——在朝臣們眼中,現在的情況就是天子居於朝陽殿養病,沈皇后深得信重,隨侍身邊,下達皇命,是連通皇宮和前朝的重要人物。
只要是個腦袋正常的人,就知道現在朝堂上,最不能得罪的並非幾位輔政大臣,而是沈皇后。
更何況,沈家女郎坐這個位置,比狗皇帝更好。
想罷,韓棲雲率先起身,向沈知姁敬酒:「臣夜影司韓督公,感謝皇后娘娘這幾月來的辛苦,特代夜影司上下敬皇后娘娘一杯。」
「督公言重。」沈知姁舉起酒盞,露出一個落落大方又恰到好處的笑容,應下這杯敬酒的同時,也稱讚了韓棲雲與夜影司。
就像往年,尉鳴鶴在文英殿中做的事情。
韓棲雲坐下後,不動聲色掃了眼後面的人。
沈知全預備起身,卻瞟到底下新貴有起身的打算,便暫時按下動作,轉而看向韓棲雲,眼神里難得沒有往日看對方的警惕和戒備,反而帶上了點兒欣賞——雖然這姓韓的對妹妹抱著不純之心,可做事搭台的確是不拖泥帶水,乾淨利落地就給人捧起來了。=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6_b/bjZkN.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