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個……還不錯的結局。
思緒百轉不過一瞬,沈知姁唇角的弧度愈彎,口吻輕快地詢問尉鳴鶴:「既然如此,阿鶴該以防萬一才是。」
「不錯。」尉鳴鶴手中攢緊沈知姁的裙,眼中懼意未消,恨聲道:「阿姁,立刻傳楚中書,朕要下旨,立刻罷免韓棲雲的官職。」
「還有,太醫院與朝陽殿的宮人,全都要懲處!」
「阿鶴是天子,自然都依阿鶴的。」沈知姁揚眉:「只是總得有個理由才好。」
尉鳴鶴面目猙獰,猶有餘恨:「韓棲雲對朕不敬,配不上夜影司督公一職;太醫院無能,不能為朕治療腿傷;宮人更是無用——全都打上三十大板,逐出宮去!」
「好,我回頭便下旨。」沈知姁語調輕快隨意地應了,隨後蹲下,面上是去觸碰尉鳴鶴的掌心,實則是不動聲色撥開尉鳴鶴的手,將自己的裙擺救出,旋即平靜地對外喚道:「小魚子,進來服侍陛下。」
就在小魚子將尉鳴鶴重新扶上床榻的檔口,沈知姁在一旁紫檀木圓凳上款款落座,將燭台隨手置於桌上,又從袖中拿出巴掌大的暖手爐。
這暖手爐很平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外頭套了一圈虎皮罩子。
看到虎皮,尉鳴鶴尚在惱恨的思緒一緩:「殿中省倒是辦事利落,都將東西做好了。」
「那張虎皮都做了些什麼?」
沈知姁垂眼瞧了瞧虎皮,想起今日下午尉淙身著虎衣、虎頭虎腦的模樣,眉眼間流露出溫柔的笑意:「尚衣局給我與淙兒各做了一件披風,剩下的邊角料就做了兩套虎皮罩子,還有兩雙虎皮手套。」
「牛乳團與芝麻團也各有一個虎皮項圈。」
原是要給兩個狸奴做兜子的,誰知貓兒們雙雙胖了一圈,行走時肚子上有個毛茸茸的袋兒,尚衣局只能改成項圈了。
被沈知姁身上流淌出的柔情所感染,尉鳴鶴將魘夢放下,覺得身上疼痛都輕了些:「淙兒近日可好麼?朕現在好了些,可以讓沈夫人每日帶淙兒來看看朕。」
他幾乎可以想像出,尉淙穿著虎皮披風是怎樣的可愛,阿姁披著又是怎樣一副霸氣且嬌憨的美人圖。
即便這虎皮是他冒死換來的,倒是也算不虧。
聞言,沈知姁面上柔色減緩,只是抿唇一笑,就重新提起懲處旨意的事情:「陛下睡了好幾個時辰,恐怕還不知道,現下已經子時了,楚中書估計早就熟睡了。」
「明兒一早,我再傳他來。」
尉鳴鶴露出不悅的神色:「天子之命,豈容推諉?」
當年叛臣韋武,手握虎威軍,不照樣是接了命令、漏液覲見?現下不過是一個小中書,他竟是想見見不了了。
「是我覺得,陛下的命令有失妥當。」沈知姁淡然瞥了眼小魚子,等對方恭恭敬敬、嗖地一聲迅速退下後,方正眼望向尉鳴鶴,摩挲著手中的虎皮手爐。
她的話語一如既往地輕柔哄人,口吻卻格外平淡,帶著毋庸置疑的意味:「明日,我會告訴楚中書,讓他擬旨,獎賞韓督公、太醫院與朝陽殿的宮人。」
沈知姁說罷,輕嘆出一聲愉悅的氣音,細細望著尉鳴鶴臉上的每一寸細節——先是錯愕,繼而是不解與憤怒,最後又因對自己的信任而強壓住的溫和耐心。
「阿姁,你說什麼?」尉鳴鶴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錯:「這些人對朕懷有異心,應是罰、而非賞!」
「陛下似乎忘了,馬上便是年關了。」沈知姁的目光掃過尉鳴鶴半躺著的身軀,輕笑道:「今年因為陛下的傷情,宮中至今還未曾發放賞賜。」
「若是陛下此時大興懲處,那外頭臣民不知會作何議論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膽敢妄議天子可是重罪!」尉鳴鶴重拾憤惱,誓要將讓自己不痛快的人全都處置,同時心中略有寬慰:「既然阿姁為朕著想,那邊賞罰並算,讓那等心思活絡狂妄的人自己掂量朕的意思!」
沈知姁微微一笑,眸光凝望著尉鳴鶴的雙腿,眼中閃爍著憐憫與可憐的光:「不論別的,我是想著,陛下總要為自己積積福。」
「畢竟陛下這雙腿,不論後面用怎樣珍貴的藥材、想怎樣新奇的法子……」
「都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啊。」
第140章 誅心(二)我嫌棄你,更恨你、厭惡你……
第一百四十章
這輕柔柔的一聲嘆息落在尉鳴鶴耳中,恍若一道驚雷打響,將尉鳴鶴整個的思維與情緒都炸成了碎片,一時間無法反應沈知姁的話語,
只有雙手下意識地攢緊錦被,手背上青筋鼓起,瞧著略為駭人。
「阿姁,你說什麼?」尉鳴鶴總是含著深光的鳳眸中難得有不可置信的迷惘,帶著希冀的底光迎上沈知姁淺笑憐憫的眼:「此事嚴重,萬萬不能隨意玩笑。」
「我什麼時候騙過阿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