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沈知姁在,就會驚喜地發覺,這玖拾,就是從前定國公府上拳腳最好的小廝。
她安排人卡在夜影衛選拔的點去軍營參選,就是為著能將可信的人插入其中。
現在都給韓棲雲用著。
就在韓棲雲思索著該如何拿下粟州刺史時,外頭的門被人敲響。
來人是楚縣令。
楚縣令今年剛二十五的年紀,生得一副正直眉眼,看上去就是個好官。
可韓棲雲知道,楚縣令一直知曉江南官員貪污之情況,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為了升職,暗中間接協助過一二。
可以算作從犯。
但韓棲雲沒拿下楚縣令。
他記得自己去江南前,收到了沈知姁的信,裡頭說了江南有位年輕縣令,姓楚,正是在粟州堤壩一帶做事。
這位楚縣令沒有什麼真本事,惟獨寫得一手好文章,又深諳讚頌天子之道。
簡而言之,楚縣令很會拍馬屁。
沈知姁要韓棲雲,先去保下楚縣令,賜予恩情,拉攏其人。
再到合適的時候,讓楚縣令上一封極盡讚美之詞的奏章。
前世,尉鳴鶴生辰,楚縣令當時因粟州堤壩之事被貶為九品主簿,卻因這封奏章重新獲得帝王的賞識,最後一步步坐上中書舍人的位置。
就純靠一手好文章哄尉鳴鶴高興,再加上膽子小,一切事情都聽皇帝安排,沒出過什麼大岔子。
不過韓棲雲知道,這個「合適的時候」不是現在。
現在尉鳴鶴正為尉沅的七七祭禮操心。
韓棲雲雖不在宮中,但能通過杜少監知曉後宮動向。
他能猜到,「貴妃失子」這一事件,估計是沈家小女郎精心謀劃的。
重點在拿捏尉鳴鶴,順便將慕容氏推到懸崖邊上。
以身作餌,施苦肉計。
即便皇帝那狗東西再怎麼多疑猜忌,也不會懷疑單純良善、又是受害人的宸貴妃。
想著想著,韓棲雲唇角就勾勒出嘲諷的笑意。
轉而,韓巡撫的思緒偏了偏:新年時,他送了一對雪蓮紫晶耳墜給沈家女郎,是淺淺的紫色,倒是挺適合喪期佩戴的。
也不知,小女郎有沒有帶過呢?
半晌後,還是楚縣令帶著討好的顫抖嗓音喚回了韓棲雲的思緒。
桃花眼中的笑意淡了些:「縣令放心,本官明白你的苦衷。所以願意保下你,你只管放心就是。」
「這段時日除了治理縣務,縣令可要多多地讀些書文,練一練文章——本官會有用到你的時候。」
楚縣令十分拘謹地站著,聞言連連點頭:他的把柄都被韓巡撫握在手中,家中還被韓巡撫「貼心」幫著僱傭了下人。現在就算韓巡撫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敢不應呀。
點完頭,楚縣令又道:「下官聽到底下人的匯報,說是這幾日百姓中漸漸議論起涉嫌堤壩貪污的官員,還有不少人話語間隱有牽扯陛下……」
雖說言語間十分隱晦,可聰明人仔細想想,就能感覺到不對勁。
「哦?他們可明說了麼?」韓棲雲沒想到傳播人言的效果這麼好,眼尾微微彎起。
看見楚縣令搖頭,韓棲雲很是嚴肅地說道:「既然不曾明言,那就不必刻意管束,只要讓他們別議論得太過大聲就行。」
「咱們天子可是明君,最不興搞咬文嚼字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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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陛下有所不適,提前結束了朝會?」沈知姁聽到這個消息,有些驚訝地站起,耳垂上的羊脂玉鈴鐺耳墜隨著動作搖曳了兩下。
小魚子抹了抹額頭上密密的汗珠,急道:「貴妃娘娘,奴才不敢騙您!」
「朝會剛行進到一半,底下還在匯報粟州堤壩之事,陛下莫名地呼吸急促,面色變得慘白,有些半恍神地說不上來話。」
沈知姁不再多問,而是帶著蕪荑等人直接小步疾走去朝陽殿。
白苓會意地去頤壽宮走了一趟,順路請了藍嵐一塊兒去。
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現在天氣又漸漸熱起來,還是別讓她老人家奔走。
等朝陽殿穩定下來,或是有了危急情況,再去喊太皇太后,也是來得及的。
沈知姁一邊疾走,一邊思索著近日尉鳴鶴種種舉止。
昨日是尉沅的七七祭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