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沈知姁因不適而略微泛紅的眼角,有些猶豫要不要按照計劃,在午時送沈知姁出宮一趟。
沈知姁撩眼一瞧,就看出尉鳴鶴的想法,立刻換上一副懵懂又堅強的神色:「陛下,臣妾現在感覺好多了,您不用擔心。」
眼底有星星點點的期許和擔憂。
「早膳和午膳都好好用。」尉鳴鶴沉思一瞬,看了眼夜漏,最終還是未曾取消送人出宮的計劃,而是輕聲囑咐:「朕要去御書房了。」
沈知姁在蕪荑的攙扶下起身謝恩,戀戀不捨地送帝王出寢殿,再頗虛弱地半倚著殿門,痴痴地盯著帝王的背影。
在確保尉鳴鶴進入御書房前,回首看到了自己之後,沈知姁就去了偏殿,一邊抱著幾日不見的牛乳糰子,一邊慢慢悠悠地享用早膳。
只是她目光依舊落在御書房的方向,想著前朝之事。
大定開國皇帝對早朝定過規矩:每月初一十五為正殿大朝會,在乾正宮進行。而平常日子,就根據皇帝自身的需要,點名朝臣來御書房進行小朝會。
前世聽得這個規矩,沈知姁心中就存著敬畏,今生倒多了幾分嚮往與好奇:真不知道這大小朝會,究竟是什麼模樣。
真想看一看呀。
*
御書房中,尉鳴鶴今日特意將戶部七品以上的官員都點了來。
「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正旦了。」尉鳴鶴站在御桌前,負手看著眼前拱手彎身的朝臣們,目光深不可測:「地方上應該陸陸續續會有今年的收支文書上報,包括京城和皇宮的諸項開支收入,都要整理清楚,在正旦前呈上來。」
「朕不想看到有一個銅板的錯漏。」
話落,諸臣面面相看,尤以戶部官員臉色稍變。
從前基本是小年,即臘月廿三前,呈交一年的收支表即可。
如今陛下話一出,明面上不過是提前了一個月,可內里至少有近百萬的白銀流轉。
真是要命呀……
慕容丞相站在最前頭,不敢抬眼觀測尉鳴鶴的神情,只能在心裡揣測此舉的用意。
是有人獻忠進言,還是新帝單純地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過如何,今兒回家趕緊告訴家中那些不爭氣的蛀蟲們,將埋在戶部里拿錢的手趕緊給收回來!
如慕容丞相一般想的重臣還有好幾個。
在場的只有幾位新晉的、一步一步踏實走上來的臣子面色如常。
尉鳴鶴恍若看不見御書房中的暗流涌動,眼風輕輕掃過躲在最後頭的一個身影。
六品戶部銀庫郎中,出身韋氏。
官雖小,卻能每天直接接觸國庫。
這個位置上,也該換人了。
而面對時間縮緊,要緊著填補虧空的蛀蟲們,會鬧出怎樣的動靜呢?
懷揣著這樣的期待,尉鳴鶴心情頗好地結束了小朝會,批閱了一上午奏摺,掐著午膳的點兒出了御書房。
「陛下,娘娘用了早膳,現下好多了,一直在偏殿逗牛乳團解悶,中途還翻了一本書,向御書房望了四五次。」元子見尉鳴鶴出來,行禮後跟在福如海身後,很上道地向尉鳴鶴匯報:「適才御膳房來送膳,奴才擅作主張,沒讓娘娘挪動,讓御膳房直接送膳去偏殿了。」
尉鳴鶴讚許地看了眼元子,賞了他一道御膳,旋即就大步往偏殿走去。
甫一進門,他就看見沈知姁正抱著牛乳團說話。
聽見動靜,美人與貓兒同時歪頭看來,目光純然。
這一幕是說不出來的賞心悅目。
讓尉鳴鶴生出一種……回家的感覺。
而家中,一直有人等著他。
「陛下回來啦。」沈知姁將牛乳團交給元子,小跑兩步到尉鳴鶴身邊,一張粉面含笑:「陛下餓了吧,午膳她們已經擺好了。」
她拉著尉鳴鶴到左邊的位置坐下:「面前的胭脂鵝肝與螃蜞豆腐都是陛下愛吃的。」
沈知姁則靠著尉鳴鶴落座,一邊用著藥膳,一邊將桌上好吃的菜膳推薦給尉鳴鶴。
一如他們從前一起用膳的模樣。
唯一的不同是,沈知姁不再親手夾給尉鳴鶴,而是依著宮規,示意福如海來奉膳。
吃得尉鳴鶴一半高興一半不如意。
想著自己的舉措還算有成效,起碼和沈知姁復又親近起來,便漸漸淡了那幾分沒滋沒味。
尉鳴鶴心中不急:他和阿姁還有很長的時間呢。
用完膳後,尉鳴鶴原要陪沈知姁消消食,卻得知喜公公入宮求見。
「傳他去御書房。」尉鳴鶴長眉輕挑,低首對沈知姁道:「前朝有事,愛妃記得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