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看了一整日,已經是厭煩疲倦。
尉鳴鶴這樣想著,狹長的鳳眸彎起,愧喜交融,伸手就要再去握沈知姁的手。
那樣冰冷如雪,可見在殿前等了一會兒。
誰知面前的人兒目光一轉,轉到身側的金侯,忽然變得驚慌起來,將食盒放在地上,對著尉鳴鶴屈膝行禮,規規矩矩地先問了安:「臣妾瑤池殿昭儀沈氏,見過陛下。」
方才還甜糯的嗓音變得疏離:「臣妾恭祝陛下萬壽安康,長樂無極。」
伸出的龍爪落了空。
尉鳴鶴心頭翻湧起沒滋沒味的心酸,再次後悔起自己先前錯誤的強硬抉擇——阿姁原來是嬌氣糊塗一些,可比起現在這小心守矩的模樣,已經是極好了。
是他被阿姁氣暈了頭,才有如今的矯枉過正。
後悔不過一瞬,尉鳴鶴就心緒一轉:他是真命天子,自小到大,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
上回福如海說得對,阿姁如此,主要原因是從貴族女郎淪為了罪臣之女,自覺在後宮中無依無靠。
不過那又如何?有他這個帝王寵著,給阿姁撐腰,相信很快就會恢復原樣的。
這幾日格外繁忙的政務告訴尉鳴鶴,若無沈知姁,偌大的皇宮之中,沒有一處能令他心神放鬆。
心頭的酸意平了些,尉鳴鶴又想起那一對金鑲玉龍首寬齒梳。
先前他只覺得平平無奇,現下倒多了一樣評價:的確是個意想不到的生辰禮物,想一想也挺讓人喜歡的。
尉鳴鶴唇角添了一絲笑意:他幾乎能在腦海中勾畫出沈知姁拿著寬齒梳、笨手笨腳地要給他梳發的畫面。指不定手上慌慌亂亂的,會不慎弄疼他,然後明眸盈水、軟聲溫言地道歉。
沈知姁細嫩的面頰上,會泛起粉霞般動人的神色。
想著想著,那一抹笑意就如春風拂過,愈發和暖起來。
心裏面想得熨帖了,尉鳴鶴就彎下腰,預備親手將沈知姁扶起。
恰在這時,前往正陽門的眾臣經過朝陽殿外。
他們不復適才散宴時的笑語,保持著沉默,只用眼神交流,時不時將目光快速掃過朝陽殿。
可走動時鞋底與石板的摩擦聲難以避免。
尉鳴鶴就見沈知姁渾身一顫,抱著食盒「噗通」一聲跪下。
有一縷柔順的青絲撩過他伸出的指尖,帶出帝王心中藏不住的憐惜。
「臣妾今日貿然前來,除了祝壽之外,還有一事相求。」沈知姁壓著嗓音,垂著頭做顫音之狀。
「哦?愛妃有何事相求?」尉鳴鶴聞言挑眉,伸出的手收回,轉而摩挲起腰間掛著的羊脂玉佩。
他盯著沈知姁低垂的後腦,面上笑意消散,語氣卻愈發溫柔,甚至有了一分蠱惑的味道,很容易讓聽者產生「不論什麼要求他都會滿足你」的錯覺。
「求陛下懲罰臣妾。」
沈知姁這聲極輕的嗚咽,讓起了失望之心的尉鳴鶴愣在當場。
掌中摩挲的玉佩滑落,撞在綴著玉珠的流蘇上,發出一聲輕響。
沈知姁無聲地勾了勾唇,配合著肩膀輕微的抖動,繼續「懇切深情」地請求:「臣妾得蒙聖恩,才能在瑤池殿安心養病。然而臣妾知曉,冒犯天威乃是大罪,即便已向陛下請罪,也不能輕易混說過去。」
「臣妾心中惴惴,對陛下愧悔不已,故而請陛下降下懲罰。」
「不論陛下如何懲處,臣妾都會心甘情願地接受。」
「臣妾也會通過母親告誡父兄,讓他們感念天恩,日後必要在北疆安分守己,不會再有大逆不道之心。」
言說
到此,沈知姁將左手的指尖用力地掐入掌心。
她抬首,帶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美目,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拉住繡著龍紋的長袖勾邊。
「臣妾只希望,陛下的處罰時,不要讓臣妾見不到陛下。」
「先前十餘日未見陛下,臣妾……臣妾真的很想念陛下。」
最後幾個字時,沈知姁已是聲如蚊蚋,淚如珠落。
那淚如同落到尉鳴鶴的心頭,划過兩道清亮的淚痕,沾濕了原先的動容,變成沉甸甸的感動。
胸腔中有難以遏制的跳動傳來。
讓尉鳴鶴恍惚間回到了定情那日的「心如狸動」。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剛才福如海匯報的韋容華挑釁之言,再結合七日前請殺沈厲父兄的摺子,心中對韋氏就升起惱火:後宮妃嬪怎麼會這麼快知道前朝的消息?可見韋氏搭上慕容氏之後,也不安分了。乾脆把後宮改個名兒,給他們兩家當情報網算了!
有了這層猜想,尉鳴鶴心中的多疑症立刻就犯了:先是請殺沈厲父子,再行上奏處罰沈知姁,最後由韋容華告知沈知姁前朝之事,逼迫沈知姁為了父兄來主動請罰……
如此環環相扣,宮裡宮外聯手,除了表面上的韋氏父女,內里必定藏著慕容丞相和慕容婕妤,其目的便是將沈氏一房趕盡殺絕,慕容氏在朝堂與後宮均為第一人。
只要往後慢慢經營二三十年,慕容氏就能鞏固根基,從先帝後期才立起的新貴變成長盛不衰的大家族。
想到此處,尉鳴鶴的多疑症愈發加重:他寵愛沈知姁,這可是放在明面兒上的事情。慕容氏與韋氏明知此事,卻還要設下此局,則是為了壓制自己這個新帝,好架空皇權,製作傀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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