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砸出驚天動地聲響,引得過路行人紛紛投來視線一觀。
她吃痛坐在地上,柳眉橫豎:「小屁孩,你怎麼不看路?」
那小孩明顯也已摔得呆若木雞,只愣愣坐著,答不出話。匆匆的步履聲響起,滿頭銀絲的阿婆隨小孩身後追來。
對方穿靛藍色的南疆老式衣飾,身上佩滿銀飾,走動時鐺鐺作響。她走路需要拄著拐杖,人卻很精神,能三步並作兩步走,飛快杵到離清緣跟前伸手拉她。
「對不住,對不住,姑娘真對不住。」離清緣借著阿婆拐杖的力從地上站起來,聽見對方滿懷歉意的聲音,「我這孫子是個沒長眼睛的!」
這樣說完,她就抬腳踹了踹還在地上愣坐著的小孩,催促道,「早跟你說了眼睛看不見少瘋跑,快給人家姑娘道歉!」
眼睛看不見?
離清緣的視線順到那小孩身上,果見他眼睛處蒙了段裁得齊整的白綢布條。
...原來這個沒長眼睛是真「沒長」啊。
「歲小子?」忽然,銀絲阿婆略帶驚喜的一聲呼喚打斷了離清緣緊盯著小孩眼睛處看的思緒。
她扭頭瞧了下,見檐如歲正拎著打包好的吃食從食肆里出來。
「苗姨?」他走到離清緣旁邊,面對眼前這阿婆時神色是少見的溫和,「好久不見。」
「你也知道是好久不見?」阿婆用手中拐杖一杵檐如歲,嗔怪道,「既然回來了,怎麼也不來看下我老婆子!」
「是我的錯。」檐如歲應答對方,溫聲細語的,「我前些天才剛回來的,正想明天去看您呢。」
*
聽了檐如歲那般講後,苗姨說擇日不如撞日,讓二人現在就去她家中做個客。
「阿歲哥哥。」進了屋,那小孩就扯了下檐如歲的衣袖,低聲說,「你上次教我制的蠱,我想給你看看。」
於是兩人就往另一邊的房間去了。離清緣自覺不好意思一個人坐在院子裡遊手好閒,便自告奮勇說給苗姨做飯打下手。
看出她對做飯的不熟練,對方也沒真讓她幫,只指了指條竹椅子,笑呵呵跟她說:「乖囡你坐著就好。」
「乖囡你想吃些什麼?」苗姨問她。
想吃什麼?
離清緣微怔了下,竟是脫口而出:「陽春麵。」
「那不是北境菜色嗎?」苗姨神情有點好奇,「乖囡,我都不會做這個噻,你是在北境待過嗎?」
該死的厭拂滿。
為她留下了一個北境胃。
「沒呢。」離清緣回過神來,笑了一下,說,「只是以前聽別人說起來過,剛剛腦子裡就想到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廂房裡,只燃了一盞燭台,白日裡也顯得光線昏昏暗暗。
剛剛在街上呆呆愣愣的小孩神情陰鬱地坐在床沿邊,眼部的白綢布條已經被揭開,掀出一對碧綠色的眼瞳。
檐如歲跟他說話,兩張臉有相似的輪廓:「眼睛蒙好些,別讓她看見。」
「她看見了就殺掉啊。」小孩語氣森冷,「既然留著她有危險,為什麼不殺掉呢?」
「殺掉她?」檐如歲嗤一聲,「我先把你殺了。」
他伸手拍了拍小孩臉頰,口吻里滿是威脅,「安分點。」
門推開往外走,檐如歲身後的小孩餵了聲,而後嘟嘟嚷嚷起來——「我死了你也不好過!」
無可否認,苗姨的手很巧,沒幾時就忙忙碌碌做好了一大桌子菜。離清緣幫她把菜端到飯廳的圓桌上,四個人一道坐下來吃飯。
不知是不是離清緣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小孩時不時瞪她眼。
可對方是個瞎子啊?
不應該啊?
飯桌上,苗姨和二人聊天,問離清緣說:「乖囡,你和阿歲準備什麼時候成婚啊?」
離清緣這會正在喝魚湯,聞言一嗆,濃白湯汁卡在嗓子眼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咳了兩聲,還沒說出話來,就聽那瞎眼小孩涼颼颼開口:「哦——她不願意跟你成婚。」
不用想都知道這話是對檐如歲說的。
檐如歲坐得離小孩近,聞言便伸了筷子開始往小孩碗裡夾菜,堆堆積積出一座小山,順勢擋住了對方看飯桌上眾人的視線。他用力一捏小孩的肩膀,微微一笑:「小孩子,長身體,少說話,多吃點。」
小孩突兀的橫插一句,倒是讓離清緣免去了回答這個叫人不知如何作答的問題。她心下鬆了一口氣,低頭扒飯,一頓飯吃得膽戰心驚。
*
苗姨的眼珠也有僵硬的質感。
只是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