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小蛇吐出了信子, 他渴望與伴侶的親密。
片刻後,順著熟悉氣息傳來的方向, 將身體扭曲成了直角的鏡流,偏過頭落寞地看著樹梢, 輕輕呼喚一聲。
「颸風?」
但將漆黑的鱗甲埋藏於層疊林葉間的颸風, 並不想在此時現身,葉片被風吹拂的聲音代替他的沉默,回答了小蛇。
鏡流更難過了……
*
從幾簇染上橘黃即將跌入大地懷抱的葉片間, 捕捉到颸風那身如夜籠罩的黑鱗。
清楚颸風現在不想看見他的小蛇,不再奢望能從伴侶身上得到回應,他沉默地趴在了地上。
往日極愛乾淨的鏡流,如今髒的不成樣子, 但沒有絲毫打理自己心情的他,緩緩將尾巴墊在頭下,發出了嗚咽的泣音。
風將鏡流的嗚咽傳到了颸風耳畔,他的心一緊,但他依舊不打算回到鏡流身邊。
儘管剛才他差點因為鏡流跌倒而竄下樹,將自己可憐巴巴的伴侶重新擁入懷裡。
但看了看不遠處的觀雲,想起這幾日阻止鏡流教導觀雲而接連碰壁的經歷,颸風沉思了片刻。
並不想在白日再與鏡流來一次爭吵的他,側過身,刻意地忽視了自己的伴侶,眼神不善地盯著河裡仍在撲騰的觀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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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如鷹般銳利的圓瞳捕捉,與游蛇奮力激戰的觀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幾天來,三天兩頭被颸風暴揍的他,下意識地對林葉間那雙刻意露給他看的冷漠圓瞳,諂媚地垂下了頭。
這條被聽葉嬌寵的雄性眼王也曾有自己的傲氣,但颸風實在太兇了。
那些無法對鏡流發泄的火氣,被他盡數撒在了觀雲身上。
這條暴君似的眼王,令觀雲在雲河領地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心驚膽戰的。
他實在被打怕了……
瑟縮的棕黑眼王,讓颸風心中的暴虐更加無從疏解。
殺意、煩悶、憤怒聚集在一起,瞬間點燃了颸風嗜殺的本性。
只是一瞬間,伴隨著鱗甲摩挲樹皮,碾過樹葉的「刷刷」聲,在樹梢上對著河面探出身體,滑入了略顯湍急的河水中。
擺動著尾巴,鎖定著觀雲所在的位置,像是一根漂浮在河面的巨木,向這條可憐的蛇游去。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鏡流怎麼會跟自己爭吵?
到了如今仍不願怪罪小蛇任性的颸風,將一切的罪因全部歸咎於了無辜的觀雲身上。
觀雲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
只是沒跑多遠,被河面激盪的水流打得頭昏眼花的觀雲,在慌亂之中徹底忘記了嘴裡叼住的並未死亡的游蛇。
這條橄欖色的鉛色水蛇因著獵手驚慌失措的動作,而得以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那纖弱的長尾不顧一切纏上了觀雲的脖頸,緊緊絞住。
吃痛的觀雲下意識咬緊了它,但隨後,爆發出巨大力量的水蛇,就將觀雲生拉硬拽拖進了水裡。
繼鏡流之後,又一次看到被獵物欺負的同族,突然回憶起甜蜜過往的颸風,突然止住了繼續向前的動作。
他回到了岸邊,雖然依舊離鏡流很遠,但至少他不再試圖隱藏自己了。
長尾一橫,止住了焦急的鏡流想要入水救蛇的打算,颸風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如果他殺不死獵物,那他活該成為我飽腹的餐食,如果他殺死了獵物,」
「有了生存能力的他今天就會離開!」
沒等颸風話說完,眶鱗被尾尖搓得紅腫至極的鏡流,扯著干啞的嗓子,抽泣著說完了這句話。
怕颸風不信他,小蛇抽噎著,注視著那雙深沉的圓瞳,補了一句「我保證。」
颸風不置可否,但不得不說,他糟糕的心情終於有所緩解了。
*
於是,好不容易從湍急的河流里,艱難地把自己與獵物一道送上岸的觀雲,連氣都沒喘勻,就被颸風無情地送上了離別禮包。
猝不及防的觀雲下意識看向了鏡流——這條最近一直在幫助自己的漂亮同族。
鏡流瞥了一眼颸風,但這條蛇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鏡流咽下了所有準備的場面話,退後了半米,與觀雲保持著一個絕對安全的距離後,才戰戰兢兢地對著面前這條蛇道。
「你現在能自己捕獵了,你也能在颸風的追殺下順利逃命,觀雲,我能教你的,你都學會了,」
小蛇強行壓住了嗚咽,對著面前這條勉強算得上朋友的蛇,輕聲道別:「我們到了該說離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