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心的臉磕到了地上,很疼, 嘴裡有血味, 用手摸了一下, 掉出一顆斷裂的乳牙。
把它丟到一邊,從地上爬起來,劉淵心看著圍上了的野狗,笑著:「我太小了,你們是吃不飽的。」
說實話,他不怪母親選擇拋棄他,亂世之中,女子很不容易,長相越美越容易被摧殘。
母親就長的很美, 名字也很美,叫做蒹葭,是大士族趙家最小的嫡女,會彈琴會吟詩。當劉冽攻打下這裡時,為了家族的興盛,18歲的她被獻了出去。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她備受寵愛。可惜,劉冽更愛江山,溫存幾日後,帶著兵去攻打其他地方了。
至此以後,母親經常哭,會哭到暈厥,把丫鬟們嚇得夠嗆,天天用燕窩滋補這位嬌弱的小主。可她依舊在夢裡胡言亂語,不停的咒罵周皇后,說她是個醜陋的老女人卻獨占了劉冽。
在遙遠的皇城,周皇后也恨年輕貌美又誕下皇子她。
於是,死亡開始糾纏著劉淵心,被下毒,被鎖喉,被淹斃,被信任的僕從捅刀,瀕死的次數太多了,恐懼轉為麻木。
到劉淵心七歲,趙家認清了現實,周家太強大了,母親永遠做不了皇后,還是保命要緊。他們登上馬車,帶上金銀細軟,決定舉家逃離象郡。
劉淵心從趙家的至寶,變成了趙家的禍端,母親抱著他又開始哭了。身為弱女子,她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也無法保護自己的兒子,遵循家族的意志,她把他推下了馬車。
現在,劉淵心喋著血,在小巷裡奔跑,身後,爪蹄聲越來越近,野狗吠叫著撲過來。
「來這邊!」
陌生的聲音在大喊,一扇門開了,一隻小手伸出來,把劉淵心拉進去後,關門上鎖。野狗們用爪子亂拋,發現無法弄開門後,漸漸散去。
劉淵心看向對方,救自己的是個孩童,年齡和自己差不多,面龐白皙清秀,雙眼清澈透亮,很好看。
「沒事吧?」對方擔憂的問,「你臉上有好多血。」
「啊……沒事。」劉淵心用袖子隨便擦了擦,環顧四周,陳舊的樺木家具,土陶醃菜罐,台階上晾曬著一雙男人的鞋子,是官府職員特有的黑布白底雲魚文。
這是官員家庭,生活很清平,職位不高。
剛放鬆的神經又緊張起來,周皇后下令誅殺趙家,還說他不是劉冽的親生兒子,要一併殺了,現在全城軍官都在找他。
劉淵心打開門鎖要出去,對方連忙攔住他。
「外面還很危險,你不要出去!」
「我必須出去。」
「為什麼?」
「你父親會殺了我。」
「啊?」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男人大喊:「北彌,北彌!?」
這個叫北彌的孩子很驚慌,一把將劉淵心推進柴房:「噓,你躲在這裡,不要出聲。」
「哎,爹!我在這邊!」北彌跑了過去。
「你把我的劍放哪裡去了?」
「在……在大哥床底下……」
「你個小壞蛋!挺會藏啊!」
「啊!痛!爹!再敲我腦袋要變笨了!」
「哼!等我忙完回來再收拾你!」
腳步聲遠去,北彌回到柴房,額頭上多了一抹紅。
他走到劉淵心的身旁,坐在柴堆上,好奇的問:「我爹是好人啊,為什麼要殺你?」
劉淵心:「確切的說,是你父親的上級的上級要殺我,他必須服從。」
北彌似懂非懂的點頭,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要理解朝局還很困難。思索一會兒後,他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大家都是好人,但是上級的上級是壞人,那我來保護你啊,你就躲在柴房裡,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劉淵心取下脖間的金玉鎖:「給你。」
北彌:「不要。」
劉淵心:「這是報酬。」
北彌:「我保護你是因為我想,不是為了報酬,你自己留著吧。」
劉淵心:「你在說謊,所有幫我的人都另有所圖。你想要其他東西,可以跟我說,我會給你的。」
北彌:「我沒有說謊!我幹嘛要騙你!」
拿著金玉鎖,劉淵心陷入了沉默,談話進入了僵局。
狹小的柴房,突然傳來一陣咕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