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赤凜冽的目光轉移到了北彌身上:「孤待先生不薄,先生不會叛孤的,對吧?」
「是……」此情此景,北彌也只能說這個字了。
像是聽出了北彌聲音里的無奈,劉赤提著人頭,慢慢悠悠的走過來,眼神冰冷:「還是說,九年恩寵太難忘,先生真的想回太子那邊?」
心臟因恐懼重重的跳了一下,北彌連忙低頭行禮:「太子殺了臣全家,臣這九年是忍辱負重,沒有恩寵!這世間,臣只愛慕大王一人。」
劉赤冷冷的輕笑。
又在謊話連篇。
你何時心裡有過孤?
不看著,早和白縛跑太子那去了……
手腕被抓起,劉赤拉著北彌往前走:「來,孤有東西要給先生看。」
「大、大王!」
北彌驚慌失措,又掙脫不了,劉赤城府深,猜不透。兩人初見時,自己也是這樣被他強拉著走,從此什麼都亂了。
出了門,走上長廊,兩邊跪著數十位大臣,酈文奇,周裊風,易通,李醫師,等等。都是劉赤大臣隊伍里的核心成員,他們中沒有一人真的喝醉了,晚宴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大戲,全是假的,只有北彌當真了。
廣場前方,雄偉的樓台聳入雲霄,劉赤登上了階梯,忽覺手邊一沉,回頭看見北彌手扒在欄杆上,渾身都在抗拒,不想隨他上去。
無奈輕嘆一聲,劉赤折回來,俯下身子,手臂一用力,直接把北彌甩到了自己的肩頭,扛著登樓。
「大王,快放臣下來!」
拳頭不停的砸在背上,沒什麼力氣,像細密的雨點在敲打。
偶爾砸到傷口處,劉赤才感覺到疼痛。逐漸的,疼痛開始變多,他仿佛聽見結痂處崩裂,血如破蛹的飛蛾,浸濕衣袍。
濁酒太多,香的人迷醉,傷口太多,痛的人清醒。
半醉半醒的往上爬。
恍惚間,他想起小時候,田野間,自己從牛背上摔下時也這麼痛,娘親會心疼的落淚,他自己無所謂,笑笑就又去玩了。
真正讓他覺感到痛的是9歲那次,他的頭被摁進泥濘里,被打到嗓子眼裡都是血腥味,屈辱、仇恨、憤怒,情願死在棍棒下也不要苟活。
「孽子!你有什麼資格恨朕!」
一劑耳光就能扇的他短暫失聰,腿斷了,他也逃不了。這宮裡,好像什麼人都能踹他一腳。
血灑在台階上,劉赤沒有放慢腳步,終於,他看見了綴滿繁星的夜空,大風吹來,髮絲凌亂,白袍搖拽。
把北彌放下時,手腳忽然沒了力氣,劉赤踉蹌幾步,背靠著柱子,緩緩滑坐在地上。
疲憊的抬頭,剛好看見了北彌,那纖細的美人想過來幫忙,又害怕的不行,伸出手懸在半空,整個人僵在原地,像座雕像。
劉赤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誰能想到此時神情這樣清澈的人,三年後歹毒殘忍,擾亂他的心志,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痛的最為刻骨銘心。
也罷!
帝王本就不應該沉溺於柔情,前世是他自己不夠格,輸了心術,也輸了天下。
劉赤爬起來,一手提敵人頭顱,一手持三尺長劍,踉踉蹌蹌的走到觀月台上。
狂風大作,鬼哭狼嚎。
向下望去,廣場上站滿了人,星星火把連成片,赤色火光照天邊。騎兵整裝待發,步兵群威群膽,還有城中15歲以上的男女,都接到蠻族隨時來犯的消息,聚集於此,共赴國難,等待王令。
按照祭祀之禮,劉赤舉起長劍,直指天涯,高聲喊道。
「孤受天命冊封於代地,護百姓修城池,三次擊退來犯之敵。」
「太子卻將孤囚於監牢,私自與蠻族互通,意圖攻破代國城池,劫掠百姓,喪盡天良,德不配位!」
「孤大難不死,回到王城,斬殺內賊,以示決心,誓要為天下蒼生正道!」
「從今日起,凡庸碌無為者,不問門戶,一律罷官免祿!凡殺敵有功者,無論出身,皆可封候拜將!凡賢能才智者,不用推舉,都能面孤自薦!」
「廣納天下賢才,助代國謀取強盛之道!」
抓起滴血的頭顱,劉赤用力甩了出去,敵血祭天,士氣更旺。在場百姓,對太子都湧起了滔天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