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中的酒杯捏得隱隱作響,嫉妒的怒火在眼中燃得越來越旺。
憑什麼、憑什麼?!
她明明比那個廢物強千倍百倍。
陸摯瑜突然「砰」的一聲放下酒杯,這一舉動,把周圍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她的目光有些恍惚,飄向對面。
那裡坐滿了翰林院的諸位官員,唯獨中心處少了一個人。
陸摯瑜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隨即起身,走到宴席正中央,朝陸微雪行了一禮,道:
「陛下,近日民間水患頻仍,我聽聞翰林院的賀大人最善治水,甚至親手作了一幅大周水域圖,裡面的河流湖泊皆繪製得無比精美,何不趁今日相聚之時,讓我們一睹為快?」
翰林院眾人先是有些訝異,接著便感激地看向陸摯瑜。
陸摯瑜說的確有此事,但賀維安性子清高,不願意大肆宣揚,導致他們始終沒有機會以此向陛下邀功。
沒想到此時竟被提起來了,他們自然是爭先恐後地吹噓起那幅水域圖的精妙,引得在座的各位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紛紛好奇起來。
其中有一個官員道:「那張圖長四丈二尺,高三丈五尺,一時半會是難以拿到宴席上來的,不如請陛下帶領各位殿下移駕翰林院,前去一探究竟?」
底下人紛紛說好,但他們還是看向陸微雪的臉色。
陸微雪抬手,讓剛給他遞了消息的暗衛下去。
他的面前擺著一碗蓮子羹。
不是謝明夷親自端來的。
陸微雪蒼白冷郁的臉上再無一絲笑意。
他看向台階下眾人渴望的臉,將蓮子羹碗推得離自己遠了些,而後慢悠悠地開口:
「既然諸位愛卿興致高昂,那朕准了就是。」
第88章 絕情
翰林院設在宮內, 由於先皇喜愛文墨,尤其重視人才,因此離金龍殿很近。
以前謝明夷總因去進來的需要路過這處地方而心煩——在當時的他看來, 裡面的人酸腐又古板。
而現在, 他倒要慶幸去翰林院的路很短, 短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這裡是白日時懷王所說的接應之處。
謝明夷內心有幾分忐忑,他那天心狠摔了賀維安的玉, 還對他說了那麼多惡毒的話, 若是再見到賀維安,他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更何況,賀維安回京述職之後, 與他匆匆一見, 還是在那般狼狽的情況下。
謝明夷坐在牆角的一塊石頭上, 此處陰涼,青石板上爬滿了苔蘚, 四周浮動著一股潮濕的霉氣。
他小心翼翼地撩開褲腿, 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 令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一張小臉都緊皺起來, 眼角不受控制地擠出眼淚。
由於沒有及時處理,錦緞衣料都與被燙傷的肉黏在一起, 只需輕輕掀起一寸, 便痛得他冷汗直流。
謝明夷咬咬牙,緊閉著眼睛,正準備一鼓作氣將褲腿撕下,手背卻被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了。
他一愣, 睜開眼,正對上賀維安那張英俊文雅的臉。
此時他正半蹲著,眉頭微微蹙起,含著化不開的愁緒,一雙水潤眼眸固執地看著他,在濃重的夜色下隱隱發綠。
不是那種野狼眼裡的幽幽綠光,而是如墨綠竹林一般的含蓄、溫柔。
謝明夷微張開嘴,喉嚨卻跟被堵住了似的,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別數月,這是重逢之後,他頭一回與賀維安離得這麼近。
萬千思緒凝結於心頭,他倒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受傷了。」
還是賀維安先開了口,微涼的聲線在風聲中似有似無地顫抖。
謝明夷頓了頓,而後點點頭,無奈地笑笑:「除了這麼做,我別無他法。」
他意識到,自己和賀維安之間,不知在何時已降下一道屏障,難以跨越。
賀維安沉默了一會兒,便握住他的腳踝。
謝明夷的身體抖了一下。
賀維安抬起眼皮,眼神清明,認真地道:「我幫你檢查一下。」
他將動作放得不能再輕,掀開一小塊布料,看向裡面猙獰血紅的傷口。
謝明夷只感到微微的疼痛,他不知道賀維安是怎麼做到的,只能感嘆賀維安不愧是賀若昭的哥哥,頗有神醫之風。
賀維安在衣襟中摸出一個小瓷瓶,他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只不咸不淡、公事公辦地說:
「這是金瘡藥,這麼熱的天,你的傷口極易潰爛,必須儘快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