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水明顯地感覺到,陛下似乎很快地往前多走了半步。
「下去吧。」
陸微雪吩咐道。
六水鬆了一口氣,立馬將珠簾放下,飛快地跑了出去。
他驚魂未定,走到連廊後面,正為自己順氣,卻忽然看見屋後一道黑影閃過。
六水追過去時,那裡已經空落落的。
今夜不好再生事端了。
六水下定了決心,發誓要將晚上的事都嚼碎了咽下去,爛在肚子裡。
殿內。
看著陸微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謝明夷又往浴桶里縮了縮。
他有些心虛。
方才讓孟懷澄從窗戶翻出去後,他首先將酒壺一腳踢到床底,又環顧四周,最終把目光鎖定在裝滿水的浴桶上。
謝明夷以往用完晚膳便要沐浴,今日耽擱了,水也涼透。
好在現在是六月,不至於太冷。
於是謝明夷咬了咬牙,匆忙間,連衣服都未全部褪下,便邁入木桶中。
渾身都被冷水浸透時,陸微雪便恰好走了進來。
一切都偽裝得很好,謝明夷這才放了心。
陸微雪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拂去他臉上的水珠,而後放入水中。
水沒過謝明夷的鎖骨,漣漪一陣一陣,溫度卻很低,明顯已涼了許久。
「出來。」
陸微雪眉頭蹙起,對謝明夷這種不愛惜身體的行為很不悅。
謝明夷偏過頭,咬了咬嫣紅的下唇,垂著眼眸,回絕他:「不要。」
他不確定自己身上是否還帶著酒氣。
陸微雪禁止他喝酒,這事他自己也知道,但只知其果,不知其因。
不過陸微雪發瘋的事多了,所有的允許或不允許,無非都是想方設法折磨他的手段,謝明夷也懶得追問。
但有一件事,謝明夷心裡卻很清楚——一旦忤逆陸微雪,那他會死得很慘。
忤逆也分大小,不從浴桶里出來和偷偷喝酒相比,孰輕孰重,謝明夷還是分得清的。
更何況喝酒這件事若是被發現,以陸微雪的心機之深,必定會追究出孟懷澄。
謝明夷可不想唯一的逃跑機會就這樣葬送。
——雖然他也對孟懷澄的話半信半疑就是了。
「你是在鬧脾氣嗎?」
陸微雪垂下眼眸,身體微微附低,聲音壓得很低,卻帶了幾分哄人的意味。
有那麼一瞬間,謝明夷以為過去的陸微雪又回來了。
從陸微雪做了皇帝之後,他無論怎麼觸碰陸微雪,都看不到以前那些神奇的字句了。
謝明夷以前為那些話所擾,現在卻又十分想念。
眼前的陸微雪是完全陌生的,他總覺得捉摸不透。
即使夜夜相擁入眠,謝明夷都感覺,自己從未和陸微雪接近過。
這麼多天來,陸微雪始終都未對他有過突破最後一層的動作,所以謝明夷認定了,陸微雪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軟枕,或是一個玩物,為報從前的仇,所以才留在身邊罷了。
等他膩味了,謝明夷也便沒了價值。
到時他是會被處死,還是流放?
謝明夷的睫毛顫了顫,不知是因為泡在冷水中太久,還是想起穆釺珩的事,他渾身開始發抖。
「陛下。」
這是謝明夷第一次這樣喚陸微雪。
他難為情地將眼睛瞥向一旁,表情蔫蔫的,道:「我腿麻了,起不來。」
說完,便抬起微微發紅的臉,將胳膊伸向陸微雪,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眸,問他:「能不能把我抱出來?」
將自己放得很卑微,放低了姿態求人。
——這只是謝明夷以為的。
實際上,他即使盡全力將語氣變得充滿了哀求,說的話、做的動作,以及眼神,都仍然是一副倨傲的樣子。
就好像大發慈悲,給別人一個伺候他,討好他的機會。
陸微雪凝望著他,淺淡的眼眸中透露著濃重的欲.望。
他一把將謝明夷從浴桶中撈了出來。
謝明夷的衣服全部濕透,緊緊包裹著身體,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起伏的線條,一頭烏黑長髮都濕著搭在身上,沾染著浴桶中提前放好的花瓣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