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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都死了……父親,他們都死了……」

穆比武一驚, 瞳孔緊縮。

「你說什麼?」

穆釺珩閉上眼睛, 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軍帳外逐漸有喧譁聲傳來。

「主帥!讓我們看一眼少將軍吧!看見他沒事我就放心回去了!」

「主帥!我家孩子呢?是還在路上嗎?」

「主帥……」

一個護衛走進來, 拱手道:「主帥,附近的村民聽說將軍回來了, 都擠在營帳前,一時疏散不開。還有許多老兵, 他們已經十幾天沒好好睡一覺了, 只求見少將軍一面!」

穆畢武渾濁的眼睛裡淚光閃現,他的聲音中夾雜著蒼老的嘆息,使勁一拂手。

「罷了,讓他們進來吧。」

一群人蜂擁而入。

男女老少, 相互攙扶。

有人每日勞作,臉皮黢黑,手背皸裂,身軀壯而彎曲,像老樹的枝幹。

這樣的人,看到穆釺珩,卻抹著眼淚說:

「只要少將軍平安回來,就好了。」

方才嚷嚷的人群都沉默下來,帳內是死一般的靜。

其實他們都明白髮生了什麼。

滿懷希冀送進軍營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拉扯這麼大的孩子,從小就教導要精忠報國的孩子。

就這麼死了,沒了,屍骨和漠北的黃沙混在一起。

——只是黃沙總有一天會隨風吹來,孩子還會回來嗎?

這些人都是世代在邊關討生活的普通人,說不出什麼漂亮話。

但他們的目光是那樣溫良樸素,沒有一絲一毫的責怪或怨恨。

還有不少老一輩的士卒,他們終生以滅北狄為目標,把兒子也送進軍營,為的便是實現這一理想。

開放互市的消息一出來,他們打心底里不樂意,也頑固地不相信北狄會安分,是思想開放的孩子們代替了他們去巡防,去和北狄人正面打交道。

沒想到一時的對峙,已成永別。

入夜,黃沙遍野,北風嗚咽。

軍營上下和邊鎮的家家戶戶,都放起了孔明燈。

一盞盞暖黃色的燈升空,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年輕亡魂的名字。

今夜沒有星星,人人都怕孩子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便用孔明燈為他們指引。

孤寂的邊塞,難得這樣明亮。

有光的地方,就是家。

主帳內。

穆釺珩靜坐著,聽著外面的風聲,笛聲,篝火聲。

突然有人走進來。

他抬頭看,正對上父親的眼睛。

父子二人相對片刻,便都匆匆移開了視線。

「珩兒。」穆畢武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站著,表情隱匿在黑暗裡。

「我對不起你們。」

穆釺珩沒說話,他扭過頭,不願去看父親的這番模樣。

穆畢武也不再說話了,他站了一會兒,身體倏忽間搖晃了幾下,便單膝跪地,接著整個人都向前傾,發出「砰」的一聲,整個人都倒在地上。

聽到動靜,穆釺珩一驚,忙從榻上下來,將穆畢武半扶起。

借著微弱的燭光一看,穆畢武竟已七竅流血。

「父親……」

「珩兒,別叫軍醫。」穆畢武強撐著舉起手,布滿老繭的手握住穆釺珩的肩膀,一邊急促地喘氣,一邊道:

「是我昏聵,堂堂主帥,竟然讓自己的將士送死;也是我懦弱,無法面對這些跟了我幾十年的兵,更無法面對那麼信任我的鄉親們……我怎麼忘了,這些死去的人,不是大周白白送命的士卒,而是、而是大周子民的孩子……」

穆釺珩的內心承載著巨大的痛楚,嘶啞的哭聲堵在喉嚨里,他只能握緊父親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不怪我,可是我怎麼辦啊……珩兒,為父老了,別人說,老人和孩童一樣,會害怕會逃避,會不計後果——我……我一想到,明日太陽升起之時,又要看到他們的眼睛,在他們的眼裡,失去至親骨血的痛還未散去,我就害怕得……」

穆畢武忽然嘔出一大口黑血,他咳嗽了幾聲,又顫抖著道:「這一輩子,我錯了,我愚忠,我荒唐,我是個懦夫……珩兒,我對你也不好,若不是你英勇,那今日連你也回不來了,我差點把你也害死了。其實在這十幾天裡,我就料想到我的結果是這般,我得贖罪,我必須死,珩兒,別難過,你已經是個大人了……」

他粗糙的手漸漸脫力,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道:

「珩兒,我死不足惜,你想要的答案,其實你早就已經得到……」

話還未說完,便斷了氣。

死之前,眼睛閉上了,表情釋然。

帳外,有人吹起了羌笛,聲音哀怨,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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