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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嗚咽一聲,穩穩落地。

謝明夷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腿骨鑽心的疼痛一陣陣的,他胡亂抹了一把淚,吸著涼氣。

就算死,他也不要跪著死。

有人猛地踹開了車門,那個死在車前的刺客屍體也跟著掉了下去,濺了謝明夷一身血。

一把長刀對準了謝明夷。

謝明夷眯起眼睛。

刀刃反射的寒光映照在他臉上。

蒙面的刺客卻有些遲疑,刀久久未落下。

山上杜鵑啼血,聲聲哀切。

終於,他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大吼著舉起了刀。

謝明夷閉上了眼睛。

預料中被刺穿骨肉的疼痛卻久久未至。

「咻」的一聲,一隻羽箭劃破風聲,極速貫穿了刺客的手掌。

刺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向後踉蹌了幾步,手腕脫力,長刀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音。

他惱羞成怒一般,硬生生將箭折斷,另一隻手抄起地上的長刀,就要朝身後放箭那人衝過去。

「嗖」的一下,又是一隻冷箭,這次直中刺客左胸口。

刺客沒走出半步便跪倒在地,而後砸在地上,口中噴出鮮血,一下便沒了氣息。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謝明夷眼神凝滯,向前望。

月光隱去,烏雲籠罩。

模糊不清的一個人影,朝他的方向拉滿了弓。

謝明夷兩眼一黑,終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最後看了一眼淒清慘澹的天空——

他覺得自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

毓慶宮。

頭戴鳳冠的女人熬了兩個整夜,原本嬌艷的容顏憔悴不少,她眼球里血絲密布,此刻正端坐桌前,拿剪子耐心剪著燭芯。

「娘娘,已經子時了,您歇會兒吧。」

掌事宮女紫鳩端來一碗參茶,放在女人面前,輕聲道。

謝皇后嘆了口氣,搖搖頭。

她撫摸著鼓起的孕肚,聲音溫厚低柔:「這燭火太亮了,太醫說了,夷兒驚悸過度,要好好休養,切不可擾了他。」

說罷,她擔憂地望向不遠處床上的少年。

少年的臉與她有三分相似,此時雙眼緊閉,眉頭輕蹙,蒼白的臉上泛著一層虛薄的病態,嘴唇毫無血色,顯出一種脆弱的病態。

瑞腦的香氣在金爐里緩緩上升。

謝書藜抬手,紫鳩立馬會意,扶著她站起來。

兩人緩步走到謝明夷床前。

謝書藜眼含憐惜地看向少年,親手拿起一旁玉盤裡的帕子,輕柔地幫少年擦去鬢邊的薄汗。

她眼神溫柔,朱唇輕啟,道:

「夷兒,這次真的委屈你了。」

-

謝明夷只覺自己漫無目的地走在一條小道上。

黑夜中,小道曲折漫長,兩邊翠竹環繞。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來,又到哪去。

一個人前進許久,才找到小道的出口。

他加快腳步衝出去,只見一處破敗的荷花池。

他猶豫不前,心中茫然。

「施主。」

聽到忽有人叫自己,謝明夷轉過頭來,看到是一個瘦高和尚,他神情沉靜,面帶微笑。

見謝明夷疑惑,和尚道:「施主深夜一人賞月,似有心魔難解?」

謝明夷眼睛一亮,「大師竟這般好眼力?那敢問大師,可有開解之法?」

和尚笑了,「我佛慈悲,聖嚴法師曾有句偈語,叫作「心隨境滅,境隨心無」,心境相依,終可以改變一切,施主不必太過煩憂,不妨試試此法。」

謝明夷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句偈語,卻不甚明白,他正要再問,和尚卻已消失不見了。

他繞著荷花池尋找,再找不到半個人影。

謝明夷心裡空落落的,他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也被所有人遺忘。

畫面一轉,突然又躺在一張床上。

眼前似被輕紗籠罩,他探出手去,只看到模糊的一道白影。

燭光昏暗,紅帳低垂,身體微微燥熱。

他想站起來,卻聽見一陣鎖鏈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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