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向下看去,卻見細白小腿上綁著一個冰冷的金環,金環緊緊鎖著,連接著一根細細的金鍊條。
謝明夷半跪著,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力道,拽住了他的小腿,絆倒了他。
謝明夷趴在金絲錦被中,臉陷下去一塊。
他掙紮起來,手扒住床邊,想往外爬。
鏈子拽動的力道更大了些,迫使他整個人都向後划去。
腰肢莫名多了一陣涼涼的觸感,謝明夷整個人都酥麻了,身體微微顫抖,腰不由自主地塌了下去,如一尾無助的魚,任人玩弄。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身邊傳來男人低低的笑:
「要去哪啊?」
他溫熱的氣息繚繞在謝明夷耳垂旁邊,聲音低啞。
「舅舅。」
第10章 姐姐
右腿麻了。
意識模糊中,將腿伸直,麻勁雖然緩解,疼痛感卻又陣陣襲來,兩條腿都被帶得直哆嗦。
「啟稟娘娘,龍胎一切安好,明日起加服黃苓、白朮、砂仁熬成的固元湯,兩個月內,必能平安誕下皇子。」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不疾不徐。
一旁的人卻未接話,只遲遲嘆道:
「都這個時辰了,夷兒竟還沒醒。」
是道輕柔的女聲,帶著幾分憂慮。
太醫連忙勸慰道:
「不打緊,謝公子年紀還小,遇到那番場面,一時心悸也是在所難免,算算時間,不出三個時辰,公子必能轉醒。娘娘還懷有龍胎,切不可操勞太過了。」
「是嗎?勞煩許太醫了。紫鳩,送許太醫下去。」女人淡淡吩咐。
「謝皇后娘娘,卑職告退。」
許太醫退下了。
接著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床上的謝明夷察覺到有人在靠近自己,皺了皺眉頭。
謝書藜心頭一喜,喚了聲:「夷兒?」
謝明夷掀開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紅紗帳,和夢裡竟一般無二,他心頭一顫。
眨了眨酸澀的眼,才看清周邊的一起。
發現那不過是一層透明的蟬翼紗,而宮殿的四面皆由紅椒糊泥而塗成,紗帳太薄,層層疊疊地堆積下來,一晃眼,似都被這抹紅浸透了。
獲椒房殊榮的,只有謝皇后的毓慶宮。
謝明夷勉強笑了笑,幹得發苦的喉嚨輕聲扯出一句:「姐姐。」
「姐姐在呢,你終於醒了,夷兒。」謝書藜笑得溫柔,握住了他的手。
謝明夷鼻子一酸,他委屈地微微嘟起嘴,像個天真的孩童,一如既往。
「我以為、我以為我再也回不來了,也見不到你、見不到爹了,還有我未出世的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我都見不到了……」
他說著,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一顆地掉,掉在蠶絲軟枕上,浸濕了一小塊。
謝書藜笑了笑,她還擔心這個平日驕縱的弟弟鋒芒太盛,會漸漸疏遠了她,沒想到遇到什麼事,心裡還是惦記她這個姐姐的。
「好了夷兒,你這不是好端端地在這兒的麼?」謝書藜坐在床前,接過紫鳩端來的百合粥,用勺子將粥輕輕攪著,動作優雅,從容不迫。
她把粥餵到謝明夷嘴前,溫聲道:「喝吧,這碗粥下肚,我們家夷兒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謝明夷擦擦眼淚,重重地點點頭。
他怎好意思讓懷孕七月的姐姐親自餵他,連忙把粥接過來,慌忙往嘴裡送。
他也不知道自己餓了多久,但舌尖一觸碰到這香甜軟爛、不熱不冷的粥,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往日的什麼挑剔、什麼賭氣,全都拋之腦後了。
謝書藜比他大八歲,和他並不是一母同胞。
在謝明夷有記憶開始,謝書藜就是一副穩重大氣的模樣。
她常穿著青色的衣裙,手裡拿著繡了飛鶴的團扇,最出格的舉動,便是在晨曦的光照下,模仿戲台上的名角,走著四方步。
夏夜納涼時,她嘴裡咿咿呀呀地唱著小謝明夷不懂的唱詞,還會拿團扇去撲花架下的螢火蟲,那是她唯一活潑的時刻。
「我有所思,遠在天涯。」
每每唱得盡興了,卻總在最後呢喃這麼一句,眼裡是化不開的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