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魚無知無覺,即便就在臉龐最近處,毛絨絨的貓團著,他也感受不到那溫暖又柔和的觸感。
他身上只有隨著獸皮的掩蓋,自發調整的溫熱。
人魚頭髮很長,被細緻地撩起來,放在身側。一部分被睡熟的林貓又弄亂了,像網一樣在身上攪作一團。一部分順滑地覆蓋在胸口,遮住了那難看的傷疤。
經過白爭爭前兩天的反省,之後的人魚被照顧得不錯。
他身上的草藥已經換了兩遍,唇有了血色,不那麼嚇人。
天氣冷,人魚的傷口沒有再化膿。像尾巴上、後背那些淺一些的傷口已經結痂,有些還已經掉落,露出微粉的新肉。
尾巴上被拔掉的鱗片也慢慢冒出新的。
胸口跟腰側的幾個傷洞被草藥覆蓋,漸漸生出些癢意,好在人魚沒醒,如果有意識的話,怕是忍不住蹙起眉頭。
人魚乾乾淨淨,身上被擦拭過。
他身上沒了傷口的血腥味、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清新冰冷的海洋氣息。像能包容一切,包括肩膀上巴掌大的小貓咪。
白爭爭就貼著人魚,睡了一個滿足的覺。
夢裡,他抱著一條紅墨交錯的魚。
小小一條,傷痕累累。
他想著,小魚太可憐了,還是養一養再吃吧。
第9章
連天大雪,寒意徹骨。
洞口被飄進來的雪濡濕,又凝結成了冰。
碎石與泥堆成的灶口裡火燒得很大,陶鍋里雜菜湯正沸著,冒著不青不綠的大泡泡。
白爭爭裹得嚴嚴實實,立在鍋邊攪拌。
陶鍋旁的縫隙,架著幾串正在烤的小八爪魚。
烤八爪的香氣蔓延,白爭爭注視著獸皮上鼓起的小包,不見動彈。
幼崽們都愛吃這個。
往常沒烤好就守在火堆旁了,現在卻沒一個提得起興趣。
石床旁邊,之前人魚睡覺的乾草上放著幾根腿粗的長木,用做了給幼崽們磨爪子的地方。
巴掌大的貓崽蹲坐在乾草上,兩個前爪有一搭沒一搭地緩慢往木頭上招呼。
那動作比生鏽的機器還遲鈍。
好好的一個幼崽,磨個爪子愣是磨出了一副老年遲暮的感覺。
白爭爭有些看不過去。
外面冷,哪能長待。
「雁,不磨去獸皮底下呆著。」
雁爪尖用力,勾下來一塊樹皮。巴掌大的貓崽背對著白爭爭,俯首長嘆一聲,隨後晃悠悠地起身離開。
石床邊緣,獸皮毯下,對著幹草這邊露出小腦袋的貓崽跳了下來,接替了雁的位置。
前一個走了,後面就蛄蛹著補充上來,在獸皮下露出個小腦袋。
白爭爭看到獸皮毯動了幾下。
他還以為有幼崽對八爪魚有興趣呢,結果挪了一下就沒了動靜。
若是他掀開獸皮看,就清楚幼崽們此刻正排成長條,靠著假模假樣的磨爪消磨時間。
「哎!」雁爬上床,重新趴在隊伍的最後。
「哎——」前頭排著隊的貓崽齊聲一嘆。
白爭爭攪動著雜菜湯,五指緊了緊。
「吃飯了。」
「爭爭,不餓。」
「我也不餓……」
「我們都不餓……」
清打著哈欠,四肢泛軟地從獸皮底下鑽出來。「爭爭,我也不怎麼餓。」
白爭爭看他一身凌亂的毛髮,放下湯勺,拿了烤串放在石板上。
「真不吃?」
「一點點。」年撲騰起來,往火堆旁邊挪。
下雪後,他們受不住寒冷,已經在獸皮毯下呆了好多天了。成日裡吃了睡,睡了吃,不止幼崽無聊,他們也無趣。
白爭爭盛了湯,看著幼崽來吃。
幼崽的飯量小了不少。
原先巴掌大的一碗能吃大半碗,現在吃一半都勉強。白爭爭換著花樣來做,都提不起幼崽的興趣。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既然閒不住,那就找點活兒干。」白爭爭起先能不讓幼崽下地就不讓幼崽下地,這樣看來是不行。
約束太過,比坐牢還難受。
「那做什麼?」雁從碗裡抬頭,舌尖舔過鼻頭,小鬍子上也乾乾淨淨。
白爭爭道:「就之前那些事兒,想做什麼做什麼。」
幼崽們點點頭,幾下吃完,圍在一起嘀嘀咕咕已經商量起來了。
白爭爭:「不能把自己弄生病。」
「知道。」幼崽衝著他抬了下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