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另一邊更是神魔亂鬥,風雲涌動,他是一點插不進去。
左看右看,卻只有那陳安道身後死一般寂靜的太子,瞧著像個能捏的軟柿子。
衡陽公琢磨著,太子一死,唐鸞便沒道理再攔著唐鳳殺陳安道,陳安道和太子死,那便大局在握。
他衡陽公至此便是皇帝的親舅舅,彼時仙門世家自顧不暇,他只要在司仙台面前裝孫子,便能穩穩噹噹享受一世的「仙門之下,萬人之上」的神仙日子。
這正是他最想過的日子。要他說,張玢張珣想要立於仙門之上的想法簡直不可理喻,槍打出頭鳥,那些個什麼的妖魔鬼怪,沒了仙門,責任可就要落在他們身上了,攻打鄰國尚且能弄些奴隸金銀回來,打妖怪那可是又要命又虧本的事兒,仙門樂意干,就讓他們干去唄,搶這個至尊的虛名來幹什麼?
「一個個的,還躺在千古一帝的春秋大夢裡醒不來。」衡陽公從自己的腰帶上取下那裝飾用的匕首,伸到圍爐里意義不明地燙了燙,隨後看向冰面上頹然垂首都張珣。
「可別怪我。」他拿著匕首的手興奮而緊張地顫抖,「這可都是你太不識時務的錯。」
第159章 舊王
陰了一整日的天, 終於在未時下起了雪。雪似鵝毛漫天,卻又墜著冰粒的沉重,叫人幾乎睜不開眼, 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
這個距離之下,唐鳳已經看不清張珣的位置了。
她剛要挪步上前,唐鸞的聲音便從雪幕之後傳來:「就趁現在, 唐鳳, 你一個人走吧。」
唐鳳頓了頓, 鼻息的霧氣都被大雪敲碎, 剛一張嘴便落了點雪在牙上,凍得酸疼。
「我早就想走了。」唐鳳放下了槍,單手捂著嘴道, 「所以你能不能倒倒你腦子裡的水, 趕緊跟我一起走。」
唐鸞的身影在雪中已看不清,只隱約有個影子在那,可一晃神,便又覺得那不過是片裸露的冰層。
「眼下我們倆廢物, 隔著大雪連槍也打不准,誰也殺不了。」唐鳳說, 「當年在霽凌峰上, 剛想跑, 就被姓姚的給截住了。如今是最後的機會, 如果再被抓可就沒有以後了。」
唐鸞搖搖頭:「陳安道沒有讓明察所的人進來, 那些不過興浪境的提燈士容易被卷進亂戰而難以自保, 但出入口必有封鎖, 我是出不去的。你會被抓, 但也就關幾日, 他們沒有你的罪證。」
「哥,你是真老糊塗了,我才剛拿槍指著陳安道。」
「妹妹,你是真不了解那陳安道的作派。」唐鸞說,「你對他威脅最大的時候,都沒能傷到他一根汗毛,你棄了槍,他不會費心去捏死個蟲子的。」
「你說話真難聽。」
「忠言逆耳,該學著聽了。」
二人在雪中靜默許久。他們沒有修為,不過是常人,在這樣的風雪之中又冷又痛,亭子本該是為他們這種人建的,可也只有在這鵝毛大雪的庇護里,他們才覺得自己稍微安全了些。
「我只是不明白。」唐鳳將槍扔到了地上,用腳攏了攏雪,將槍藏在了雪堆里,「你哪怕是個斷袖,也不該可著個四十好幾的老男人。秦樓楚館裡的兔兒爺水靈,你去找他們不成嗎,最多費點銀子,不至於跟張珣那樣費命。」
唐鸞大笑兩聲,隨即板著臉道:「你別胡說,你哥我喜歡四皇子妃那樣的。」
「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人妻,所以我更不明白,為什麼你非要跟著太子。」
「因為太子是正統。」唐鸞毫不猶豫道,「而且他有手段,有志向,有抱負,有匡扶天下的重任,明君當如此。」
唐鳳搖頭:「仙門在上幾百年,舊時忠君愛國死廟堂或許還值得後人傳頌,如今你說這個,我只覺得你荒唐,後人聽聞,也只覺得你瘋癲。」
「瘋癲人,荒唐事,這世上人本就是不瘋魔不成活。」唐鸞的聲音像是已然埋在了風雪之下,聽起來遙遠且縹緲,「你且走吧,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唐鳳沒有回答,她抬起頭來,想看降下這鵝毛大雪的天空是如何模樣。
可雪急風勁,她睜不開眼,打在眼皮上的雪慢慢融化,化作一道水痕自她眼角滑下。方才還未下雪時,她便該好好看清這天的模樣,如今再想看,便已是來不及了。
誰知她正這麼想著,風雪卻忽然停了。
什麼東西?
唐鳳茫然地睜開眼睛。
不遠處的冰面上還見白雪紛紛,可她頭頂卻籠上了一層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