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死一試。」
徐照眯了眯眼,冷笑道:「那便死吧。」
自他掌中流下的水還未落地,那灰影便已一掠到雪地之上,三掌推出,巨嘯靈壓如泰山壓頂,驟然撞在一道天罡金陣上!
「你個小王八,縮殼倒是很快。」徐照的手套里驟然生出五道鐵爪來,玄鐵灌注至純的靈力,鍥而不捨地在天罡陣上同一個位置突刺。
不過十數下,那陣上便已被擊打出裂縫。
「太子殿下。」陳安道鬆開了傀儡絲,「您應當知道好歹,此時若敢逃跑,不過是自尋死路。」
張珣沒回答,只是垂著頭一動不動。
裂縫變得更大,陳安道無暇再顧及其他,扯出兩道黃符來,咬開手指,在上寫畫不停。
他腰間柩鈴之外新掛了一個玉鈴鐺,名更棺,儲魔氣,此時隨著他血落成字,隱隱冒出些黑煙,灌進那血字之中。
「尋人幾度不識途,往生迷津無渡船。」陳安道口中輕聲念咒,血字已成,他即刻將符籙翻了個面,卻是在反面再起筆,「東山春楊花,湘平百來殺。今我綿此恨,共君戮天涯。」
那黑煙暴起,他指尖霎時鮮血如注,那符籙上的字像是盤桓著一個饕餮不足的妖物,要從這一點創口之中汲取他全部的血肉。
「陳仙師,聞人說你近年多習邪術,斬邪修又當邪修,持身不正,你怎敢當這仙盟首尊!」
天罡陣被徐照驟然擊碎,萬千金光碎片有如鳳凰金羽零落,五爪擁著徐照靈台一把拂塵盪來,陳安道立起二指,豎在胸前,輕念一聲:「起。」
那符籙之中驟然暴長出數萬黑色枝條,那枝條有一人合抱之粗,似蟒似手,枝條摩挲間還能聽見如嬰兒哭聲一般的動靜,頃刻間匯集成林,要將徐照網羅其中。
徐照不退不避,兩手一揮,眼前的黑色枝條便被迅速砍斷,正要再砍,方才被砍下的斷處又霎時抽出數根新芽,竟是越長越多,越深越密,徐照此時再想退,卻已是進退維谷,只能硬著頭皮再砍。
「以訛傳訛,三人成虎。」陳安道還在往符籙中注血,面色越發慘白,「仙盟沒有首尊,徐公公莫要偏聽。」
徐照身形似電,剛柔並濟。他已一眼看出此為消耗戰,端看他先被這枝條困住,還是陳安道先流干血來,於是劈砍與躲閃相併,既不過分消耗靈力,亦不叫自己受傷,靈巧得像只山間騰躍的猴。
「你之於仙盟,便似司仙台之於張氏。」他瞥了眼陳安道身後的張珣,「誰說黃袍加身的才是皇帝,您比太子更懂這個道理不是?」
形勢幾度逆轉,眼下兩方僵持。衡陽公立馬將目光投向花兒姐,手腳並用地從雪地里爬了過去,焦急道:「你們不是要殺陳安道嗎,現在就是時候了!」
花兒姐和牛存已然坐下來喝茶,全智和尚好容易等到了認真品他茶的人,面上欣慰,頗有活佛慈悲像。
「不急。」花兒姐笑道,「好茶。」
「如何不急!」衡陽公快急死了,「方才你還是很急的!」
「方才是方才,現在是現在。」花兒姐說,「方才那槍能將陳安道一擊致命,來得及。如今唐鸞挾制了唐鳳,我們和徐照聯手也不可能即刻拿下陳安道,所以不急。」
「那不是更該急了嗎?」
牛存轉了轉刀,指向了冰面的另一邊。
衡陽公看去,那處正是楊心問與四皇子纏鬥的地方。
「若是楊心問贏了,那師兄弟二人匯合,我們其餘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是對手,自然不應與之為敵,相助他們才是上策。」花兒姐慢條斯理道,「反之,若是楊心問輸了,陳安道的雙鈴一空,血也流幹了,便不過是瓮中捉鱉,更不必急了——大師,可有冰糖?」
全智和尚合掌道:「不曾備下,施主見諒。」
花兒姐說:「我們東海那邊但凡是與桂花相干的,都要放些糖來,京城這邊卻是沒這個習慣。」
「糖乃貴物,尋常是吃不到的。」全智好奇道,「東海那邊竟有這般富庶之地?」
花兒姐聞言笑著搖頭:「近海的小漁村罷了。只是我們那兒的海,曾經有個靈物,過海的商船時而會給她孝敬,她用不上,便會將那些孝敬送到我們村子裡,經常是糖和香料一類。」
全智和尚很是欣慰道:「善哉,善哉。」
他們一副賓主盡歡的樣子,衡陽公可半點坐不住。唐鸞已經抓到了他的偷襲,此時對他萬分戒備,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他便只能往另一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