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在落劍的瞬間,低頭看見了那細微聲響的來源。
透過輕薄的雪層,能看見厚實的冰面。
冰面下是漆黑的湖水,而自那黑暗深處,緩緩飄上來一個不知名的東西,模糊的,朦朧的,隨即愈發清晰,越來越近。
腫脹青紫的臉撞在了冰下,似一座冰雕中的雜質。
一具具身著千機營服飾的浮屍從水下升起,卻被冰層攔住,於是緊貼著冰面,和臥冰爬行的張玢四目相對。
「皇兄,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乖順。」張玢的一隻手被楊心問一劍釘在了冰面上,猶自痴笑道,「是生是死,今日我們兄弟都要都該放下芥蒂,一同——」
「楊心問!」
「嘭!」
電光火石間,楊心問聽到陳安道的聲音立馬向後一躍,一顆滾燙的東西從他眼前飛過,隨即半分不停,貫入了張玢的身體。
那是個金屬的小東西,看起來不過拇指大小,在空中破開了一道帶著煙的軌跡。
楊心問順著那軌跡扭頭,便見岸邊站著徐照,依舊是灰袍束髮,很不起眼的模樣,可手上卻端著個古怪的長杆,桿頭兒還飄著些高熱的白煙。
「唉,西洋玩意兒果然不好使,震得咱家手疼。」徐照嘟囔著,把那長杆搗鼓了兩下,從那裡頭掏出了兩個金屬的小東西,把長杆扔到一邊,在手裡慢慢顛著那兩顆小石子。
掂順手了,緊接著朝後引臂,猛地掄圓扔出。
巨嘯圓滿的靈壓裹挾著那顆脆弱的金屬,在冰面上彎過一道圓弧,隨後便在靈壓之下化成了粉末,洋灑如金粉般輕飄飄地落地。
而圓弧的軌跡與張玢方才踏過的路線相接,驟然乍起金光。
「哈哈,哈哈……」張玢在那片金光里大小,腹上被打出的血洞汩汩出血,淌在了冰面上。
而他鞋底成符文排列的短釘,在那片雪光之中熠熠生輝,璨如明星。
第155章 倒戈
張玢躺在那金光陣之上, 痴痴地笑著,緊接著楊心問便見他腿上和腹部的傷開始迅速癒合,手上被他的劍釘穿的肉也在復原, 隨即又立馬被劍尖破開,有如吸嗡的魚唇。
這又是個什麼陣?
楊心問立馬回頭,卻見亭子之中, 唐鸞從長椅之下取出了另外一把相似的杆狀物, 筆直地對著陳安道。
「師兄!」
楊心問連忙往陣外飛去, 可那金光陣竟畫地為牢, 在他觸及邊界的瞬間便騰挪到了相反的方向,同時一道闔天在亭子周邊升起,卻是那徐照在岸邊念訣。
眼見著陳安道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楊心問只覺得被人往頭頂澆了滾油。方才張玢被那杆子裡的東西貫穿時的模樣他還記得, 如若陳安道被——
不要。
想像的慘狀如幾雙筷子攪拌著他熟透了的腦花,楊心問下意識地咬住了拇指,齒間一用力就咬下了一節指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鬆口!」陳安道的急喝聲在近處響起,楊心問一愣, 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一張紙人從他劍鞘里飄了出來,拽著他的衣服往上爬, 一邊艱難地爬著一邊說:「你幹什麼!快鬆口!」
「師——」
「你聽我說。」紙人打斷他道, 「此陣陰陽二面, 陽面名為憫懷傷, 在陣內受到的傷都會迅速癒合, 是同門較量時常用的陣法, 陰面的符文被他們掩在了陽面之下, 我也沒看清到底是什麼。」
燒得滾燙的肺腑終於進了口氣來, 楊心問的心還在狂跳, 半晌急怒道:「你還叫我當心,那古怪的法器你可躲不過去!」
「不必擔心,那不是法器,是民間用火藥做的器械,俗名為槍。」紙人終於爬了上來,一邊氣喘吁吁地站在他肩上喘氣,一邊揪著他的耳垂,
「陣中有行宮,陰陽兩面的行宮,要摸清踏步不容易,不如直接破了陣眼。」紙人抓住他的發繩,以免被甩下去,「張玢就是陣眼。」
「你那邊還能撐多久?」楊心問偏頭對紙人道,「我很快就出來。」
「這陣沒那麼簡單,你不可輕敵。」陳安道頓了頓,「我眼下無事,他既然是指著我而非直接開槍,那便是要談的意思。」
「他拿槍指你,那就是沒談攏就要殺了你的意思!」楊心問心中急躁,當即墊步掀身,在冰上後翻,以破軍之勢朝著張玢一劍送來。
張玢尚且躺在冰上未動,瞧著這記殺招而來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伸出一指來,虛空對著楊心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