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日真叫陳安道查出了什麼。」唐鸞冷若冰霜,字句狠戾道,「司仙台跟朝廷,哪個都跑不了。」
他說著朝一旁神使看去,低聲說了些什麼,那神使也不敢輕慢,點頭走了。
秦世人剛才打得疲累,也不端著,想坐坐那長凳,叫楊心問瞪開了。
遇到個不知尊老的,他也只能自認倒霉,在一旁的台階上坐下,撩起袖袍發汗:「幾位,聊出章程了嗎,是打還是談,勞煩提前知會一聲,驟然發難,忒不講武德。」
他在這拖,那邊的提燈士也匆忙間再立土牆。
「仙座,如何還要躊躇啊?」唐鸞煽風點火,「他們眼下仗著人多,才能合圍你一人。叫其他神使隨你一同殺敵,將這所里的妖獸一同除了,若是可能,將那陳安道也一併……」
印山掌悚然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瘋——」
雪地上的影子,忽然多出了一塊。
好像憑空出現,又好像是很早就印在那兒了。
一旁兩個提燈士的劍鞘尚在輕顫,兩道劍光便已經籠上了印山掌和唐鸞的頸上。
唐鸞根本無從反應,他只覺得眼前忽而落下了一片陰影,隨後印山掌猛地甩頭,將將避過了那一道朝著他脖頸削來的長劍,卻還是被劍鋒割開了面具。
那面具尚未落地,唐鸞便被印山掌當胸一踹,直直往後飛,撞在了土牆上。
他立時胸中一窒,偏頭咳出血來,可那地上的影子又多出了一塊。
唐鸞茫茫抬頭,土牆上蹲著一人,孩子般稚氣的姿勢探頭往下看著。
楊心問背著光,眉骨在眼上落下了深深的陰翳,垂落的長髮叫北風席捲,精怪般盪在那沒有絲毫溫度的臉上。
「我方才好像聽到你說要殺誰。」楊心問認真道,「太遠了,沒聽清。」
「我不是……」
「無妨。」那雪中索命的精怪卻已急墜下來,翻飛的袖袍里露出一點寒芒,仿佛眼裡該有的光亮都注入了那劍尖中,「你不必解釋。」
唐鸞在那瞬息間竟得以評鑑自己的平生,著實是乏善可陳,到最後連聲慘叫都發不出來,只慶幸那討債鬼今日沒跟出來。
「鏘!」
悲喜杖千鈞一髮之際與那長劍相接,楊心問尚不停手,扭頭一看那秦世人——秦世人腦海之中霎時鬼怪叢生,萬千屍骨將他層層疊疊地蓋住,雖只入幻象一瞬,可楊心問已挑飛了他的手杖,反手再刺。
可是礙他事的人太多,印山掌已推掌蓄力,七道掌印飛來,道道殺機,楊心問不躲,劍勢不停,似是根本不把這巨嘯境的殺招放在眼裡。
秦世人眼見無法,一時不知自己該幫哪邊!
「呱!」
一聲蛙鳴,楊心問周身一陣濕熱,視野受阻,他的劍之所指不見了,朝他轟來的七道掌印也不見了。
渾然不覺冬季寒冷,他身上滑膩又溫熱。
「呱呱!」
吃下七掌的青趾蛙憤怒地叫了兩聲,才把楊心問吐了出來。
隨即又縮成一小隻,蹦跳著往樓里去了。
眾人的視線追著它去,便見它跳過了長板凳,又一個飛撲,落在了陳安道探出狐裘的手上,又被他收回了懷裡。
看清來人,諸位的臉上各有各的好看。
「楊心問。」陳安道收好了那蛙,抬眼對楊心問說,「過來。」
楊心問轉過頭,渾然不知自己以一個何等驚悚的角度看了眼唐鸞,隨即提著劍走了過去。
唐鸞險些嚇得尿褲子,可天生膽兒大,今日是死也絕不叫旁人死得鬆快:「陳仙師,浮圖盟約可是您親擬的,今日你師弟對著我一介凡人趕盡殺絕,您看著,該判什麼罪?」
秦世人聞言忙道:「小仙師方才是為了護住明察所才出的手!這些人挑釁在先,仙師不要聽他信口雌黃!」
「那又如何?」唐鸞冷道,「我便是說得再難聽,也不是你們對我動刀動槍的理由!」
「呸,你個臭不要臉的後生!」秦世人當街一口痰出來,「你夥同印山掌劈樓的時候,怎麼就不想著樓里的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