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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裡傳來哭聲。從窗外看去,便見兩個婦人攏著素色披風端坐其中,捻帕落淚,周圍站著兩個身著孝袍的年輕男女和一圈的丫鬟,正在輕聲勸慰,應當是邵長澤的家眷。

「這位小兄弟。」

楊心問面嫩,又做一身灰撲撲的尋常打扮。在場的主理只當他是閒雜人等,疾步走來:「此處不得私自靠近。」

這人蒙著白紗,應該也是司晨,不過是天屬的司晨。

楊心問聞言沒否認,只是指了指後頭:「仙師和監正這會兒要過來,麻煩司晨空個房出來議事——還有,勞駕燒個炭盆進去。」

那主事一頓,又問:「敢問小兄弟是?」

「唉,牛馬命,給人跑腿的小廝。」楊心問抬頭看著那屋上露出來的一條腿來,「那遺體可有人動過?」

天屬司晨下意識便答道:「不曾,監正大人親自交代過不得擅動。」

楊心問點點頭,幾步飛身踏上了屋頂。

屋脊上的積雪極其平整,只有半截的屍身上也被蓋的七七八八。

這雪應當是從前日便開始下的,下了一整晚的大雪到次日中午才見小。楊心問把手插進雪曾中,雪厚得幾乎能埋到他的手腕上來。

楊心問趴在屋檐邊問道:「家裡人何時發現他失蹤的?」

第131章 陳傷舊疾

那主事的被楊心問理所當然的態度牽著, 竟真一問一答了起來:「家裡人說,前日邵長澤下了早朝,回家匆匆換了身常服, 又出去了,那之後便沒再回來。」

「前日……」楊心問沉吟片刻,「如此說來, 那日自白宅離開, 這邵長澤便出事了。」

是在家裡遇害, 還是在回府的路上便被殺了, 然後拋屍此地?

時間太久,周遭也沒有餘穢的殘留。楊心問扒拉了兩下屍身上的積雪,露出斷口來, 那斷面與唐軒意的屍身相仿, 凹凸不平,又有撕扯的痕跡,確實像是某種巨獸咬的。

這種體形的巨獸,絕不可能來無影去無蹤, 偌大個宅子裡無一人覺察,難道當真是和那鳥怪一樣, 能殺人於無形的妖獸?

那可真是難辦了。

楊心問眯著眼, 手在屍身上來回翻弄, 很快就找到了幾根長而色淺的獸毛, 比劃了兩下, 發現最短的一根也足足有三尺之長。

「顏色像是虎毛。」楊心問喃喃道, 「可這也太長了。」

日頭升了上來, 今日終於放晴了。雪面亮得鋪金掛銀, 邵府門前的白綢花球都顯得黯淡。

楊心問又站在高處掃了掃雪, 雪下的磚瓦並沒有破損,隱約只留著些血跡。

「如果是在這裡咬死的人,不該一點痕跡不留。」楊心問判斷,「和那唐軒意一樣,是被拋屍的。」

什麼樣的妖獸會拋屍?

為什麼要拋屍?

「可有發現?」陳安道姍姍來遲,卻是從側邊的小路來的,「我方才問了這邵府的雜役,邵長澤時常夜不歸宿,他們也不曾報官。這兩日又恰逢天冷,二位夫人都不曾來主屋,下人也偷了懶,以至於昨夜才發現了屍體。」

楊心問盤腿坐在屋檐的邊緣,上本身左右晃了兩下,隨即往後倒,半個身子懸在空中,像個倒掛枝頭的夜行鳥:「屋頂沒有打鬥的痕跡,這瓦片連個新的缺口都沒有,便是拋屍,也拋得格外輕巧。」

陳安道沉吟片刻:「斷面如何?」

「確實是獸類的牙齒咬出來的,不是尋常虎狼能比擬的大小,可是又嗅不到魔氣。」楊心問說,「或許是過了太久了,看這屍體,估計前日夜裡就已經死了。」

「你瞧得出來?」

楊心問的人還倒仰著,笑著便像臉上懸了個倒掛的月牙:「看多了自然瞧得出來。」

他說完便發現不對,忙住了嘴,果然見陳安道不忍落地移開了視線。

血色的冰棱發著寒光,眼下那咸腥味兒被盡數凍進冰里,遠看如雞血石般透亮美觀。

只是待冰融之時,陳舊的黑血淌出來,才發現那不是什麼慷慨悲歌里的寶石,只是被慪爛的污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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