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楊心問的眼淚止住了,「你娶我了?」
陳安道:「……」
好一個現世報,他就一時的鬼使神差,就被扣個強娶師弟的帽子。
解釋起來還複雜,只能有些氣急敗壞地看了眼後頭的提燈士,示意他們去外面守著。
方司晨還惦記著顧小六,躊躇許久,迎上了陳安道森冷的目光,才忙領著人退下。
「你聽著。」也不知算不算因禍得福,陳安道見楊心問似是稍微冷靜了些,能聽得進人話了,方慢慢開口,「無論無首猴打算動什麼手腳,從你救我的那一瞬起,你就已經贏了。」
楊心問的腦袋疼得要死,他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卻還是下意識答道:「你又哄我。」
「沒有的事。」陳安道說,「這些時日裡,你救過來的那些浮圖嶺百姓逐個醒來,無首猴已見頹勢,可他絕不可能引頸受戮,我一直在想,若我是他,我該如何翻盤。」
楊心問感到自己身後的手在輕輕地拍著他,像是在哄睡小娃娃那樣,反倒叫他稍微清醒了些,他不能失去意識。
「只能從你身上動手。」
「此間能壓制住他的人只有你,要想翻盤,也只有讓你崩潰,徹底地、完全地崩潰。」
陳安道稍稍挺直了背,雙手捧起楊心問的臉定定道:「什麼能叫你崩潰?」
什麼能叫我崩潰?
楊心問混沌的腦海里似有一根絲線被撥動。
「殺了你。」楊心問忽然大聲道,「親手殺了你!」
陳安道仰起脖子,獎勵般親了親他的額頭。
「他打造了一個與現實相同的幻境,讓你在裡面扮演著『顧小六』,模糊了你對現實和幻境的感知,同時動搖了我的心智和判斷。」陳安道拉著他慢慢站起來,「從最開始,我聽聞畫先生的傳聞之時,便已經走進了他的圈套。」
「你沒有殺人。」陳安道一字一句認真道,「你已經出來了。」
不可能。
楊心問回憶著那些支離破碎的幻象:「不對……不對的,我看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劍,對,還有劍,我變出了一把劍來,這絕不是真的——」
「劍?」陳安道微怔,「什麼劍?」
「那把我用來殺你的劍——」楊心問指著地上,同時抬眼看過去。
殘破的地板上沒有劍,只扎著一塊碎瓷片,入木三分,還壓著幾縷斷髮。
瓷片上的血跡尚未乾涸,楊心問抬起了手,傷口已經癒合得七七八八,只隱隱能看見幾條紅痕。
樓下的妖物已大多被鎮壓,負隅頑抗者死,束手就擒者被捆著拉到了車上。
有人在苦中作樂,分明知曉自己血債纍纍,此行必定是有去無回,卻還是坐在囚車上打拍輕唱,一聲一聲,一下一下。
「夢非虛,夢非虛,長睡不當醒。天涼入帳聞春情,尋花尋花,怎辨真假,錯把今時當迷夢咿——」
第127章 卿卿
陳安道皺起了眉頭, 追問道:「你所說的劍,是指那瓷片?」
楊心問沒有回答。
他在剎那間平靜了下來,眼裡既不見痴態, 亦不見驚慌,只一瞬間,那些混亂的思緒如潮水般退去。
枯竭的川河裡只有一個冷硬的石塊浮現出來。
原來我是真瘋了。
「……沒有。」楊心問慢慢站起身來, 又把陳安道拉了起來, 「我瞎說的。」
他變化得太快, 陳安道看他的眼神格外懷疑, 可還來不及再多問些什麼,便見一個地屬提燈士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太過匆忙, 甚至徑直滑跪在了地上。
「仙師!」那提燈士著急忙慌, 「監正大人傳小人來找您!」
陳安道深吸一口氣,緩聲道:「何事這般匆忙,起來說話。」
「城西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從胸部以上都不見了!」
「可有確認身份?」
「死者遺體是在自家的屋頂被發現的, 家眷來明察所報的官。」那提燈士頭上的紗顫了兩顫,「雖沒有頭, 但死者的夫人已經確認, 死者為禮部尚書邵長澤邵大人。」
屋內霎時一靜。
楊心問背對著那提燈士, 聞言仰起頭, 像是懶得轉過身來, 頭折過一個格外詭異的弧度, 看著那提燈士, 隨即問道:「好耳熟, 誰來著。」
他頭上的斗笠隨著他這扭曲的姿勢落了下來, 露出頭臉,滿身血污,像個折了頸骨的艷鬼,鬼氣森森站在陳安道旁邊。
那提燈士身形一滯,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