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咒名為天涯咒,附了名為『昭雪』的歲虛陣。」
「只要催開它,你便能讓與你有關的最可怖的血案在世間重現。」葉珉的臉上帶了些悲憫,「哪怕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歲虛陣也會如實地重現這一切。」
「血案……」李正德喃喃道。
「想看看嗎?」
「一個延續了十幾代才開花結果的妄想,一個跨越數百年才終於成形的假說。」
「你是那妄想的彼岸。」葉珉忽然展開了雙臂,擁抱這永不止歇的山風那樣敞懷高歌,「是數萬性命哺育出的新生。」
他的語句裡帶上了律動,那是李正德沒聽過的曲子,或許是他的新曲,或許就是剛剛還沒能想出名字的靈機一動。
雲海浪卷,山巔狂嘯。
李正德看著他。
像是能透過那桃花瓣艷紅的眼,看到最初的一絲狂想。
第92章 百年花
「嗯……瞧著眼熟。」
神使渾身已經被方才的衝擊削得七零八落, 手指斷了兩根,膝蓋里扎進了石礫,甚至在胸腹里扎進了斷肢, 整個人像是拼得不大好看的屍塊。
可他根本沒留意到自己身上的傷,無知無覺,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霧淩峰的方向。
就連能看的眼也只剩一隻了。
他點點頭:「我一定在哪裡見過。」
神使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半晌往前走了兩步, 渾身的骨頭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彈響。
他不太高興地撅了撅嘴, 目光在春時柳和千鈞陣里的人之間轉了轉去, 忽然納悶道:「怎麼人還越打越多了?」
剛剛才爬起來的姚不聞倉促之間只救下了部分的人傀,其他的人傀和魔骨都不知道已經盪到哪個山頭去了。
他渾濁的老眼緊盯著神使和他手上的斷劍,嘴唇哆嗦了起來, 臉上的皺紋如溝壑, 地動般顫抖著。
旁邊共持一把玉質不求人的唐姓男女一時也心有戚戚,那不求人周遭的地面依舊完好無損,愈發襯托出那沒有法器防護之地的殘破來,如果不是這「事事不求人」, 他們哪裡還有命活?
「川斷劍……」姚不聞踉蹌地往前一步,眼移不開半寸, 「夏師叔?」
神使見又有人認得自己, 很高興地點點頭。他右臉已經被削掉了半塊肉, 露出了些牙骨來, 說話時還漏些風:「是我是我, 怎麼, 小老兒, 你也與我舊相識?」
姚不聞分明知道川冶宿仙已經前塵盡忘, 還是忍不住叫了一句師叔。
他年已近百, 此生是沒什麼飛升的可能了,此時故人相見,情真意切。
偏偏一道沒眼力勁兒的厲喝自草叢而來:「師叔什麼師叔,姚老頭你要通敵嗎!」
楊心問的眼前還有點朦朧,他下意識就想給脖子來一下,可陳安道近在咫尺,金瞳也還沒散去,他不敢造次,只能衝著眼中不太清晰的人影大喊:「都什麼時候了還念著敘舊!」
陳安道見姚垣慕快被喊傻了,忙將自己的視線匯入楊心問的意識里。待看清了自己喊錯人了,楊心問也沒覺得尷尬,扭頭就看向姚不聞,兩眼冒火,似乎還在琢磨該罵些什麼。
他張嘴閉口的姚老頭,叫飽受蛇毒摧殘的姚不聞愈發心力交瘁。那蘊靈訣才剛叫他恢復了些靈力,勉強把蛇毒壓了下去,眼下隱隱又有破封之勢。
姚不聞耳中嗡鳴:「這……方才是什麼動靜?」
卻是那神使接話道:「那山峰上起了陣,好大的陣仗,我都看到祂在那徘徊了。」
「師叔……」
「這熱鬧我非看不可。」神使說著又有些為難地回頭看了看他們,「可你們又在這裡礙手礙腳。」
「礙手礙腳?」楊心問冷笑,「我還覺得您給人添麻煩呢。」
那神使搖頭:「我這身體瞧著是撐不住了,速戰速決吧。」
話音未落,便已見他抬手橫劍,楊心問退守兩步,卻見神使那斷劍忽而斬了自己的一截小臂!
他拿著那小臂,跟掂量豬肉樣的在另一隻手上掂量了兩下,而後又將那小臂往高處一拋,縱劍追擊,斬出五段,口中念念有詞道:
「心火照永夜,腎水載萬帆——」
楊心問不知道他在嘟囔什麼,可管他是什麼都不能叫他念完,已是控劍追擊,要壞他五段小臂所成的陣。
那唐氏男女的不求人此時卻飛身而出,悍然護在了那五段小臂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