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雨在他周身降下,他的外衣本就被他自盡時噴出來的血給染得通紅,眼下更是沒一點乾淨地兒了。
他喘著粗氣,幾個翻身落回了姚垣慕旁邊,靠在了樹上,不著痕跡地用左手提著劍。
楊心問感覺不到自己的右手。
那豹子方才那一下咬到了他的脊骨。
用靈力殺死的魔物不會復生,但剩下的還是很多,要讓他一個興浪境的劍修挑戰巨嘯境沒打過的邪修,多少有些強人所難了。
楊心問深吸了一口氣,卻沒覺得半分恐懼蒼涼。
也是,他畢竟死不了。
他咬著劍柄,單手脫了血紅的外衣,斜眼看向還在那跟沒有劍的人傀鬥智鬥勇的姚垣慕。
這珠環男看起來是個會殺紅眼的性子,連自己這個心魄他都敢殺,必然不會放了姚垣慕。他那日對姚垣慕說,這闔天陣若開,他便幫他一把。
姚垣慕運氣不錯,楊心問心想,在他最想死的時候給他尋了件找死的事。
「東南角。」楊心問甩了甩劍上的血,偏頭對姚垣慕說,「一會兒你盯著那劍意,它領著你往那飛,你便帶著那姚老頭一起沖。」
姚垣慕聞言一愣:「你、你呢?」
楊心問懶得跟他來來回回「你先走」「我殿後」地廢話,說到底他也不是為了姚垣慕,主要是他自己想試試。
試試自己到底成了個什麼樣的怪物。
「殺了你,我對不起花兒姐。」那珠環男子似閒庭散步般朝著他們走近,「可我就是見不得你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所以對不住便對不住吧。」
楊心問站直了些,他現在不太能保持平衡,右邊總是空落落的。
「陽關教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楊心問也不懼,低頭看著自己的劍,漫不經心地問道,「還跟萬般仙眾聯起手來了。」
「萬般仙眾可不跟人聯手,他們就是一群瘋子。」
「那是誰殺的聖女?」
「自然是那群瘋狗亂咬人。」
俯瞰二十四式中,沒有一式是可以在右臂不動的情況下完成的,那是入門的招式,最重平衡和統一。
楊心問閉眼,腦海里浮現的,是那日在橋頭看見的季閒的招式。
他沒有傘,只有這把劍。
所幸他要的不是贏。
絲線驟然繃緊!
楊心問的身形忽而消失,地上只余幾根斷草輕飄,尚未落地,楊心問便已經用劍鞘鉤住了一隻禿鷲的脖子,回身一盪,踹開了另一隻飛鷹的腦袋,同時轉動了劍柄,調整方向抹了那禿鷲的脖子,隨即踩著禿鷲未落的身體,朝天再送出一劍,捅死了飛鷹。
雙鳥齊落,正在那珠環男子的頭頂,楊心問的身影被禿鷲龐大的身形遮擋著,珠環男子躲也不躲,徑直站在那,緊接著那禿鷲的屍體瞬間成了七零八碎的殘塊,血雨澆頭蓋下,珠環男子下意識拿手一擋,餘光卻瞥見一點寒芒閃過。
楊心問竟是扔出了自己的劍,叫那劍追在屍塊後面自孔洞裡鑽了進來!
姚垣慕一怔——是了,屍體在被切碎的一瞬間可以描摹出了那千千結心網的形狀!
他周身劍意一動,隨即便朝著東南面如流火般飛去,姚垣慕不敢耽擱,立馬背著姚不聞狂奔。姚不聞似是被這動靜弄醒了,模模糊糊間睜開了眼,氣若遊絲道:「正德……正德他們來了嗎……」
「沒有!但是楊道友來了!」
「楊……心問?」
「沒錯!」姚垣慕激動道,「就是我大——」
「叮——」
一聲清脆的劍鳴自身後響起,姚垣慕轉過了頭。
劍斷了。
並非一刀兩斷,那劍還未停下前進的勢頭,劍身卻被一寸一寸地絞斷。
那網竟並非靜止,每條線,每個結,竟是每時每刻地在高速轉動著!
這樣的速度下,那漁網大的孔洞根本算不上破綻!
可在劍之後的楊心問卻半步不停,依舊朝著這網飛身而來!
「道友!」
姚垣慕尖叫著,仿佛那一瞬要被割成了千百個碎塊的人是他,可他的慘叫喚不住如投林飛鳥般沖向那網的楊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