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當年事查個水落石出。」
葉珉點頭:「聽著不錯,然後呢?」
楊心問眼裡晦暗不明,半晌輕道:「昭雪沉冤,大白天下。」
「有些道理,再然後呢?」
茉莉花香漸淡,那茶約莫是有些涼了。
葉珉放下了杯子,架起條腿來,側過身,偏過頭,一隻手指節托著下頜,饒有趣味地看著楊心問。
「當年仙門為了追查此事,幾乎是傾巢而出,卻到底什麼也沒找到,這下面的水必然深不可測。」葉珉說,「且不論此事兇手是誰,也不說有多難查,便是查出來了,我一介凡常,怎麼奈何得了他們?」
楊心問沒有半點猶疑:「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墮魔成祟,不死不休。」
他說這話時,已是叫自己全然代入了葉珉的處境。待說完了,楊心問才警覺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二人一時無言。
半晌,似是為緩解尷尬,葉珉笑了兩聲,端著杯子站起身,繞到了桃樹後面,用那茶水澆樹根。
「你二師兄平日裡是這麼教你的?」
他們兩人隔著樹,見不到對方的臉,這尷尬似才有所緩解。
「師兄沒這麼教過。」楊心問想起陳安道領他上山時說的話,「師兄說的是『修身為人,更是為己,睚眥必報乃是惡狗相爭的畜生本性,被狗咬時不至於當街一口咬回去,才算受了教化的人』。」
「說的很好,你怎麼沒學會。」
「正在學。」楊心問頓了頓,「可學得不大好。」
「你心性與二師弟這般不同,卻總喜歡粘著他,倒也是件奇事。」葉珉看著那落在土裡的茉莉花,「你與他在一起說這些話,豈不是討罵。」
楊心問下意識便說:「我哪裡有粘著他?」
「你除卻練功就寢,無時不刻不賴在輕居觀中,就連扎馬步也非要拉著二師弟在一旁看,人間夫婦新婚正月,蜜裡調油也不過如此,你竟不認?」
不知怎得,楊心問聽葉珉這樣形容,莫名生出了些不自在來。
我在這霧淩峰上一人也是無聊,與師兄待在一塊又怎麼了?
可是我為何時時想著與師兄一塊,而不是大師兄呢?
大師兄不叫我背書,為人風趣,還知曉許多玩樂的路子,我怎得不去與他玩在一起,反倒日日想著去師兄面前討嫌?
他越想越不自在,索性便不想了,待回過神才發現,方才所談之事,已經叫葉珉輕輕揭過了。
葉珉不欲提及,楊心問自然也不會再行追問。
此時,恰逢李正德去而復返,又開始他的煅體大業。看著李正德,楊心問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師兄,如今各峰峰主,大多不是劍修,可弟子卻以劍修為主,他們平日裡又是如何學習劍法的?」
葉珉從樹後繞了出來,在楊心問旁邊蹲下,兩人一同看著生不如死的李正德。
「初入門的弟子,雖然各有峰屬,但都是在天矩宮前統一聽學,為期四年。姚老頭教經書倫理,靈修門史和時政;玄枵長老教陣卦推演,祟物生息,淵落本初;大梁長老教兵造和醫理;諏訾長老教武演。」
「師父什麼也不教?」楊心問說完又兀自點頭,「也是,師父哪個都教不明白。」
「你上山上的很是時候,正好是在這四年的新周期。弟子大選每年一次,大部分人都得築基幾年才能去聽學,待這次大選結束,你便能與其他人一起去天矩宮。」
葉珉談及此事,卻是一臉的艱難困苦。
「當年我聽學時當真是遭罪,不說每日要徒步翻過山頭,那每天要背的課,溫的書,比翻的山頭還要高。」
楊心問伸長脖子:「這般幸苦?」
葉珉深深嘆息道:「我雖免了武演,卻還是拖了一輪才卒業,當時實沈長老——也就是你二師兄的父親還在山上,掌罰,他見我的次數估計比見他親兒子還多。後面若非你二師兄拜入霧淩峰,日日抓我課業,我怕是今時今日還能當你的同窗。」
第65章 陽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