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長老
姚垣慕愣在原地, 一時分不清這人究竟是救苦救難的英雄,還是要敲他竹竿的潑皮。
眼見著日落西山,自覺已經仁至義盡, 在旁安靜等候多時的白晚嵐開了口:「便是將自己餓死,也不會平白生出叫這小子得道飛升的法門的。」
楊心問半點沒覺著餓,他如今已是半步興浪境, 此等境界已不需進食飲水, 吃著也不過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 而幾日前他又喝過血, 哪怕魔修劍修分算兩副胃腸,他也具是酒足飯飽,談不上餓。
只是日頭確實要落下去了, 楊心問可不打算在山下花冤枉錢住店。
他另尋了家酒鋪打了兩壇酒, 便領著身後兩人進了臨淵宗門。
彼時他上這三千白玉階,乃是跟在陳安道後面,望著人乾淨得不帶泥兒的鞋子都覺得萬分氣派,如今領著兩個人上山——一個膘肥體壯, 每走一步那動靜都似是都能將這玉階壓塌,另一個被自個兒的血糊了滿面, 那血竟也粘不住他那張嘚吧個沒完的嘴, 走出十步能抱怨二十句。
左右兩邊一個聲沉似鼓, 一個聲高如蕭, 應和得很有節奏, 煩得楊心問恨不得一人一腳給踹下山去。
「待選的弟子夜裡都是睡在哪兒的?」楊心問眼瞧著快到天矩宮門口, 回頭問道, 「姚老頭查寢嗎?」
姚垣慕沒聽明白姚老頭是哪位, 卻也不敢問, 只是老老實實答:「待選弟子不在宗中過夜,都是住在山下客棧的。」
楊心問腳下一頓,擰眉道:「那你跟著我上來做什麼?」
姚垣慕:「……」
「不是你不管不顧地叫人跟上的嗎?」白晚嵐仗義執言。
「……你們在聽學時每日晚課上到亥時,早課卯時便開始,竟也不讓你們留宿?」楊心問說,「這三千玉階,你們豈不是日日都得爬一趟?」
姚垣慕連忙點頭。
日日爬這一趟,爬了整整三個月,竟還能有這般體態,這人身上的膘也能算是真金不怕火煉了。
眼下都到天矩宮門口了,再叫人原路返回也不太妥當。楊心問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那觀里再湊合個人還是夠的,便開口道:「今夜你先在我觀中歇息,待明日——」
「鐺——」
就在這時,一聲接一聲悠長通透的樂聲在山間迴蕩。
磬音十三響,臨淵山上上下下的地脈都隨著那聲震顫。
聲聲仙氣繚繞,盪開這山中樹海千層。
這聲楊心問此前只聽過一次。
「警山音。」楊心問抬眼看向天矩宮,上次聽到這聲,乃是李正德劃破了他金尊玉貴的手指,彼時覺得一群人小題大做,未曾想背後竟有歲虛陣這樣大的陣仗。
眼下再聽,便覺這磬音果然敲得人靈台激盪,氣血翻湧,冬眠的王八都能被敲醒出來看看動靜,決計不是等閒的樂音。
楊心問反手將腰牌和酒罈一扔,姚垣慕連忙跳起來接住,結結實實地抱在懷裡,小眼睛茫然地眨了兩下。
「拿著我的腰牌上霧淩峰,在那待著別動,看好我的酒。」楊心問說著又看向白晚嵐,「白先生若是閒得慌,便跟他一路吧。」
白晚嵐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去哪兒不牢你費心。」
楊心問冷笑一聲,也當真不管他了,徑直往天矩宮上走。
他離得近,抵達天矩宮時,裡頭還沒幾個人。只見多日未見的姚老——姚大長老,玄枵長老,以及宗中唯一的女長老——雲凌峰峰主,大梁長老關華悅,三人圍在一起,神色具是凝重。
玄枵長老平日裡便是一副倒霉相,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恐有大難」,因著說得夠多,總有幾次能撞上的,所以人人都道他烏鴉嘴,再加上他不是劍修而是卜修,乃是推命斷吉凶的高人,說出來的話便更添一分命定的晦氣。
他知曉自己不受待見,平素很少離開他那霽淩峰,一旦出現了,那便是有頂倒霉的大事出現了。
除了他們之外,只有門外七八個腰佩金邊腰牌的一代弟子,以及三位長老團團圍著的一人。
楊心問在門外看不太清楚,卻已心生預感,在一細細感受,立馬便嗅出了這人洶湧四溢的靈力了!
「師父!」
楊心問忙推開前面擋路的幾人,跑進了天矩宮,就在那幾個長老側身看他時擠了進去,果然見到李正德坐在一張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