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點點頭,並不追問叫人難做。
陳安道又道:「至於那千面人——據彥頁所說,那千面人既非於明仙人那一派,也非霈霖仙人那一派的,但他卻對兩方勢力都頗有了解。他說自己此來為著兩件事,一是要那兩方都竹籃打水一場空,二是要見他的舊友,對其餘都不感興趣。」
「那萬般仙眾……」
「確是他的手筆,是他用來吸引人身劍鞘的誘餌。」
楊心問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他……他到底是誰?他說得什麼心魄骨血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還有他做什麼老跟我攀關係?
攀關係沒攀成還要殺我,殺我沒殺成還咒我,路上算命的都知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兒,弄得我現在做噩夢還聽見他在嘮叨「善惡皆是敵非友,親朋具不可盡信」。
第54章 請儺
陳安道雖然也被他連帶著咒了幾句, 但到底不如楊心問這般被重點照顧,對千面人的印象並不比對人身劍鞘的深。
饒是如此,一個能跟人身劍鞘稱兄道弟, 且行跡詭譎,意圖拐騙他師弟的人,總是沒有放著不管的道理。
他在心裡默默記了一筆, 已做好將此人祖上八代都查個水落石出的決心, 但面上依舊淡淡, 似是並沒把這人放在心上。
楊心問被陳安道四平八穩的態度影響, 心裡頭惴惴不安之感也稍微淡了。
「師兄,我們這就要回去了嗎?」楊心問這才想起他們下山本是為了查師父手指上那點小傷的,眼下是拔出蘿蔔帶出泥, 可回首一看發現蘿蔔不知所蹤。
「他們利用歲虛陣之力傷了師父, 那傷口恐怕不如瞧著那般簡單,我得替師父再尋個大夫看看。」陳安道說,「此事彥頁知道得也不多,傳話的人只叫他在那時起陣, 為了什麼他也不清楚,只知道這是以霈霖仙人為首的陽關教的主意。」
「長明宗為什麼要害師父?」
陳安道搖搖頭, 神色越發深沉:「如若只是歹人臨時起意倒也罷了, 可若是有意設計, 那傳此神諭叫師父下山的聖女和神使——怕是也不乾淨。」
剛聽完聖女的血腥愛情故事, 楊心問對這素昧平生的大師兄親姐已生出些許忌憚, 眼下又見陳安對她有所懷疑, 不禁悚然, 下意識道:「師兄你……懷疑大師兄的姐姐嗎?」
這樣大的事, 如若聖女當真參與其中, 那她最親的弟弟,會一無所知嗎?
光是猜想,便已叫楊心問覺得手腳發冷。
似是察覺到了他脫韁野馬般的猜疑,陳安道微微和緩了語氣,輕聲道:「不過是些無憑無據的想法罷了,聖女常年獨居天座閣頂,平日裡接觸不到外人,便是有心勾結恐怕都不容易,你不必多想,這事更攀不到大師兄身上,師父對我們毫無防備,如若真是要害師父,大師兄偷偷下手豈不簡單得多?」
楊心問回憶著師父平素里的傻樣,又在腦海里溫習鞏固了葉珉那爛泥扶不上牆的做派。
如若葉珉是壞胚,那他潛伏十餘載,乾的主要壞事兒是帶著師父不學好,包括但不限於教會師父驕奢淫逸、鬥蛐蛐、抽籤躲懶等行徑,不能說不歹毒,但也迂迴得叫人扼腕,對師父造成的直接傷害恐怕還不如對陳安道造成的傷害大。
廢物是壞蛋最好的皂角,楊心問溫習完葉珉的事跡,心裡頭那點疑慮很快便煙消雲散。
「無論如何,平罡城內的水都太深了,只你我二人再探,怕是探不出什麼。」陳安道說,「眼下采英關將至,你先回宗內備考,不必為旁的事情分心。」
楊心問兩眼一眯,聽出了不對。
「師兄不與我一同回宗門嗎?」
陳安道說:「姜姑娘的屍骨不知被客棧的人埋到了哪裡,城裡人多眼雜,眼下是沒辦法收殮的。可她在梁州的父母尚不知她究竟身在何處,是生是死,我既知其下落,此番便要回府遣人去報喪。」
他頓了頓,又看向腰間的劍:「還有這柄劍,劍上有銘,斷然不能讓長明宗和季家的那些人發現,可非靈氣充沛之地難以養魂,我也得為他尋個妥善的地方安置。」
楊心問歪著腦袋:「我不能同你一起去嗎?」
「路途遙遠,你隨我一起去,怕是要趕不上采英關了。」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楊心問在心裡「哦」了一聲,沒意識到自己沒說出口,瞧著還是一幅有些發愣的模樣。
他從上山之後,和陳安道分開最久也不過三天。
采英關大約在兩月之後。
楊心問在心裡算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