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葉承楣酒至酣處,沒聽清他們說什麼,湊過來問:「你說什麼?」
楊心問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書都沒讀明白,還想當英雄呢。」
「書讀不明白又怎麼了?」葉承楣打了個酒嗝,「有、有此劍在手,有為生相伴,我什麼事做不成?」
「我看你那劍也不怎麼樣。」
顏為生聽了葉承楣著實是受用,也不知是讓酒灌得還是讓這話臊的,半晌也紅著臉舉杯道:「你我二人合力,自然是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這話說得豪情,姜崔崔在一旁也深受觸動,兩手舉杯,霍然起身道:「是了!便是要這般豪情壯志!人人都說這修仙之境,非世家仙門不可染指,我偏要去試他一試,仙緣天賜,如何就容不得凡俗出身?」
說完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敞亮地給他們翻了個杯。
在座其餘幾位,除了楊心問能胸懷坦蕩地舉個空杯示意,其他幾人具是世家出身,聞言略顯心虛地別過了臉,只能不尷不尬地陪笑。
酒過三巡,眾人瞧著也累了。特別是姜崔崔,打小沒怎么喝過酒,這會兒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陳安道和楊心問的房間在最左側,接著是姜崔崔,再接著是葉承楣他們。除卻桌底下的二人,就屬陳安道和楊心問還神智清明,他們分別將葉顏二人和人牙子拖進了房間,又扶著姜崔崔到了門口。
姜崔崔喝醉了酒,雙頰飛紅,面若桃花,臨進門時,攥著陳安道的衣袖,小聲道:「小女子的『崔』,並非翡翠的『翠』,乃是南山崔崔的『崔』,寓意高大、巍峨之意。」
陳安道低頭看著她的鐲子,半晌道:「好名字。」
「我來此地,是為著能入長明宗,證我心之所向,並非虛妄。」姜崔崔一咬銀牙,「斷不能叫公子你壞了道心,淪為庸常——你走吧!」
她這般說,仿佛他二人已然郎情妾意,山盟海誓,只是她一心修仙,證道先斬心上人一般。陳安道倒也配合,默默斂了眼皮,悲從中來道:「是了,是了……我當走了。」
語畢,姜崔崔抽身回房,關上了房門。陳安道望著那扇紙門,從喉中滾出一道深沉的吐息,靜立許久,方回了房間。
房間裡,繞窗而來的葉顏二人目色清明,正坐在桌邊談話,楊心問靠著牆抱臂站著。
見他回來,葉承楣滿臉輕蔑道:「你演這許多是做什麼?那可是個邪祟,你不至於被美色所惑吧。」
陳安道抬眼瞧他:「那是個邪祟,你可當真清楚?」
「問我做甚?我自然是清楚的。」
「那好。」陳安道點頭道,「之前的話尚未說完。要破這歲虛,還需瞧清楚此中死靈所求。」
「我怎麼知道邪祟所求何事?」
「要知道所求何事,應當先找出招致淵落的是死靈是誰。」楊心問靠著牆,「之前你們的法子查不出來,那自然要換條路試試。」
「什麼路?」
「尚未知曉」
「你——」葉承楣氣急,起身便往內室里走,顏為生還想叫他,陳安道便打斷道:「若說可能的死靈,我心中倒有懷疑的對象。」
葉承楣的腳步猛然一頓。顏為生剛要追問,卻也在頃刻間反應了過來:「您、您的意思是——方才那位姑娘?」
葉承楣下意識便想反駁,可話剛涌到舌根,卻又發覺自己用來反駁的話語字字句句立不住腳跟,過了許久都只能道:「……你怎麼就知道是她呢?」
顏為生面露難色道:「我也不願這樣想,但若是那位姑娘,那便是說得通的。」
「說得通什麼?」
「你可還記得,取下拘魂鎖後,我們一路並未瞧見什麼異樣。直到走進這客棧,再抬眼時方瞧見那歲虛起陣,想來這間客棧,便是虛的陣眼了。」顏為生一邊說著一邊細思,「歲虛往往出現在有大量死傷之地,但『虛』的陣眼只會落在怨氣最深的地方,通常來說——便是死相最為慘烈之人的故去之地。」
一時間,眾多可怖的想像湧入葉承楣的腦海之中。那嬌俏鮮活的姑娘方才還在與她們舉杯共飲,轉眼間便要——
「那也未必就是她啊!」葉承楣攥緊了拳頭,繃直了脊背道,「這客棧里人又不少,你又如何知道就是姜崔崔?」
「你們來時不是說過嗎。」楊心問抬眼道,「當年的投毒案臨近弟子大選,但『所幸沒有赴考的學子遇害』。」
「那又如何?」
「那就說明她並沒有在幾日後的投毒案里遇害。」楊心問偏過頭,那眼靜得像止水面,映出了葉承楣緊縮的眉,叫人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而是在那之前就死了。」
第28章 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