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只要滅了這些死靈——」
「不可。」陳安道搖頭道,「死靈受歲虛保護, 除非在以極強大的靈力將所有死靈同時清楚, 否則, 單個消滅的死靈會即刻在下一次重複中復生。」
「那怎麼辦?」
陳安道似是對顏為生極有興趣, 無論什麼都喜歡考教他一番:「顏道友可有什麼解決之法?」
顏為生在課時便極不擅長應答, 雖然功課做得極好, 但在課上被先生點名時總是支支吾吾結結巴巴, 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約莫是陳安道的提問叫他想起了先生, 他又下意識地緊張了起來, 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等得葉承楣都焦急了起來,才一字一頓道:「所、所謂淵落之物,皆、皆無神智人心,所行具依照一個『理』字。」
「什麼理?」葉承楣下意識問。
「淵落之理。」顏為生小聲道,「承楣,這是淵落本初的重要考核內容。」
「若考核內容我樣樣都記得,那也不至於回回墊——」葉承楣話說一半,忙改口道,「回回考個不上不下的成績。」
恰在此時,一位客人走進了店裡。眾人抬頭看去,正是白日裡葉承楣見過的那位衣著華貴的美貌少女,他忙低下頭來,生怕讓姑娘瞧見自己丟了人。
楊心問挑眉道:「怎麼,那姑娘你認識?」
「白天見過一面……」葉承楣心中雖知曉對方不過是個祟,卻依舊覺出了些許靦腆,扭捏道,「打什麼岔,接著說,接著說……什麼什麼,深淵之理來著?」
楊心問眨眨眼睛:「這便瞧上了?」
「瞧什麼瞧!瞧你個大頭鬼!說正事!」
「淵落自人心間隙中尋破綻,凡不正之思,皆為淵落之沃土。」眼瞧著葉承楣又要被逗上火氣了,顏為生忙接上方才的話題,「若與淵落為伍,即遵淵落之理,淵落成其陰邪之念,其人奉己身魂魄軀殼,墮為淵落之物。」
葉承楣聽得雲裡霧裡,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瞧著是在不懂裝懂。
夕陽西下,外頭的人聲也已漸漸將息。落日餘暉斜打著門口的招子,扯出的影子似一把方正的菜刀,映在店內進門的那張桌子上。
陳安道聽著這個解釋,微微一笑,卻不回答。顏為生立馬窘迫了起來,支支吾吾道:「可、可是在下說錯了什麼?」
「道友博聞強識,這話並非恭維。」陳安道開口道,「只是在下原是問你可有什麼解決之法,你說了這許多,我卻還未聽出解決之法來。」
顏為生的眸色黯淡了下去。他低著頭,眼睛時而哀傷地望向葉承楣,時而冰冷地看向那兩個人牙子,如此徘徊許久,他才抬頭看向陳安道,正色道:「在下曾在一本秘志中看過,歲虛乃為淵落遵死靈之意而不得之果,如若我們能成死靈之意,或許便能破除這歲虛。」
葉承楣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你平日裡分明不是這般說話的……怎得我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顏為生罕見地沒有搭葉承楣的話:「可……這等破解方法與在下平日所學有所衝突,煩請道友解惑。」
「解惑稱不上,我也不是為人師的料子。」陳安道說,「只是……只是我也曾瞧見過這般說法——想像有這樣一個稚童,稚童見人哭便會哭,見人笑便會笑,見人心懷怨念便也會心中不平,見人平白蒙冤便也想著含冤昭雪——這便是淵落之理。」
這話葉承楣倒是聽明白了,反應過來道:「你這說的是什麼淵落之理?這不是再世菩薩嗎?」
「便是菩薩恐怕也不如淵落之理這般盡心盡力。」陳安道說,「它自深淵而出,在這天地間漫無目的地遊蕩,不受牽制,憑著自己混沌的意識行俠仗義。」
葉承楣不快道:「什麼行俠仗義,分明是奪人性命!」
「於淵落看來,它助人為樂,凡是懇切之願皆全力以赴,而攜生魂入淵,乃是與魂魄共享無盡之壽,不入輪迴,不知苦痛,天樂也。」
砰!
一聲巨響,整個大廳的人都瞧了過來。只見葉承楣雙目圓睜,睚眥欲裂地瞪著陳安道,手中長劍出鞘,劍鋒生輝,寒芒乍現,直指陳安道的咽喉處:「爾等賊人,休要為淵落魔物開脫!」
掌柜的立時便鑽進了廚房搬救兵,一旁桌邊的少女張著杏眼望過來,手上的鐲子在燈下熠熠生輝。
陳安道默不作聲地將周圍打量了一遍,方將視線落到葉承楣身上:「我所說不過是從別處聽來的一家之言,何必這般氣惱?」
「長明宗世代為除魔衛道血灑囹圄,你為那魔物說話,不就是視我等犧牲為無用!」
「他何曾這麼說過?」楊心問驟然開口,同時將一指不輕不重地放在葉承楣的劍上,「他只說淵落如孩童,卻未曾說它所行皆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