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就像是以自己的軀幹為中心扭成了一團麻花。
「這位小公子, 你、你身手好生了得……」一位瞧著年過半百的老漢瞪大了眼睛, 驚疑不定地看著從二樓一躍而下的楊心問。
楊心問白日裡不曾見過他, 應當是在後廚幹活的。
「會些腿腳功夫, 見笑。」楊心問隨口敷衍了一句,接著伸手按了按那男屍的背部。
果然,這身體裡連一根骨頭都沒有了。他仔細端詳著, 很快就發現這男屍的臉上有一條蔓延而下的血縫, 從缺處一路往下,經過鼻子、下巴、頸部、一路延伸至衣襟之中。
「這人你們認得嗎?」
幾個人都不敢細看這屍體,只有跑堂的阿銘鼓起勇氣看了過來,半晌道:「這……這不是前些日子來這兒的走販嗎?」
「走販?」
「賣得都是些偷盜品, 白天不敢出來,總挑著晚上賣。我早提醒過他近來咱們這兒怪事多, 不太平, 晚上不要出來走動, 誰知道……唉。」
陳安道去尋了盞油燈過來, 湊近那屍身, 略一眯眼, 接著一把掀起這屍體的衣物, 見那縫隙還在向下延伸, 便又扯下了男屍的褲子。
「呀!這、這非禮勿視!」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掌柜一邊說著, 一邊把眼睛睜得極大,生怕錯過一點細節,「嗯……尚可,但和我的比起來尚且差了一些。」
這縫隙從上至下完全貫穿了整個身體。陳安道鬆了手,接著抓起男屍的左臂,往上微微一拎——屍體的頸部和唇部立刻開裂,接著整個人便一分為二,如一扇被推開的門成了兩半。
「啊啊啊啊!!!」
掌柜驚叫地跌回地上地,原路往回爬:「你、你你你你、分、分屍……」
「怎麼就成我哥分的屍了?」楊心問把另一邊拎開後更仔細地看了看,「骨頭和內臟都被取出來了,血也已經差不多引乾淨了,瞧這手段,比咱那鎮上的屠戶好不少。」
「鬧鬼……」掌柜的顫抖道,「人身劍鞘回魂——」
楊心問嗤笑一聲沒說話,陳安道放下油燈,對掌柜道:「也不一定就是人身劍鞘——」
「還能是什麼?咱們這片作祟的鬼還能有誰?壞了壞了,那幾個小孩兒還沒回來!」跑堂的焦急地說,「這種時候在外遊走,鐵定是要沒命的啊!」
「還有那兩位俠士!」掌柜的說,「那倆小孩兒一走他們便跟了出去,現在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這兩人一驚一乍,唱雙簧樣的給楊心問逗樂了。
楊心問倒是不擔心那兩個少年,見他們步履輕巧平穩,吐息緩慢有序,周身靈氣流轉自然,分明是小有所成的仙家子弟。反倒是那兩個大漢,雖然瞧著五大三粗,可沒有半點靈力,若真遇到邪祟,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人是何時來到鎮裡的?」陳安道偏頭問。
只見掌柜的已經嚇得面色發青,坐在一旁自個兒掐人中;跑堂的跟個蜜蜂樣的滿屋子亂飛,半點坐不住;白日裡沒見著的一個年輕廚子站在旁邊,低垂著臉一言不發;只有那年老的廚子還算鎮靜,站在一旁回答道:「大概十幾天前吧。咱們都快關門的時候他跑來賣過東西。」
「賣得什麼?」
老廚子說:「一對鐲子,雕著朱雀臥牡丹,說是純銀的,來路也乾淨,賣我十個銅板,算我賺大發了。」
「十個銅板?」楊心問叫得格外大聲,頗有商賈之家對物價的敏銳,「這鐲子豈不是米粒大小?哥,咱們能在這賺大錢。」
陳安道對他說的話充耳不聞,瞧也不瞧他一眼。
楊心問一愣,直覺陳安道心情不大好,不等他問,便聽那老廚子開口。
「唉,鐲子倒不小,真也是真的,但他的東西怎麼可能來路乾淨,我就給謝絕了。」老廚子嘆氣道,「早知今日,我不如那日買了,興許他就不至於這麼晚還在街上賣貨,以至於落到如此下場。」
那年輕廚子面色蒼白,在一旁站著一動不動,乍一眼瞧過去跟個傀儡樣的。
「閣下如何?」陳安道開口問他,「可曾見過這個人嗎?」
那人茫然地抬起頭,半晌搖搖腦袋,餘光瞥見桌上的死屍,臉色又是一陣青白不定,虛弱地癱坐在椅子上。
楊心問收回了狐疑地打量著陳安道的視線,又看回那老廚子:「你方才說近來這一片怪事多,具體是什麼怪事?」
老廚子正要回答,便聽大門「砰」地一聲被打開。
緊接著,兩個重物被擲在地上,落地時還發出了輕哼聲。
屋外月色皎潔,照得地面明晃晃的一片,屋外的人只瞧得見身影的輪廓。